捷運在城市裡移動,不只是運載人們的大眾交通工具,還有著不同靈魂。日本電車跟著日本人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擁擠時刻能看見站務人員,努力將下個乘客塞進不可能再裝人的車廂裡;紐約地鐵則是自由奔放,地鐵呼嘯而過,眼角閃過的是隧道鮮豔又張揚的噴漆塗鴉。
台北捷運呢?除了是上、下班必經的短暫路程,屬於台北捷運的靈魂是什麼,對導演葉天倫來說,台北捷運不只是交通工具,車廂每個角落,都是滿滿的台灣味,於是2015年一系列的「台北愛情捷運」電影,用鏡頭說出在月台、車廂裡的戀人故事。
談到為何選擇捷運當作拍攝主題,葉天倫回憶,當初帶著「雞排英雄」到香港國際電影節,見到來自各地的電影工作者,一群同好們趁著聚會四處交流。他分享,「每個攤位都是極盡所能地展現特色,中國把攤位佈置成紫禁城,連參觀的人都可以坐在龍椅上;韓國有著喪屍,或佈置成世界毀滅的樣子;香港則是有警匪片。」那時,葉天倫心裡才冒出疑問,台灣呢?
雖然台灣的電影作品有知名度,但那一刻,葉天倫卻感受到少了種獨特性,讓人一眼就知道是「台灣電影」的辨識度。回程飛機上,葉天倫才冒出「對,捷運啊!」手扶梯要靠右、列車進站排好隊、站內不能飲食,「這幾年捷運上還多了移工們,一大群人坐在車廂裡,更加展現出台灣人寬廣的接納性。」這種捷運文化深入搭乘者心裡,無須站務人員緊盯,而是一進站,就能自然融入人群,和諧的秩序感成為葉天倫眼中台灣捷運文化最特別的一部分。
台北首條捷運木柵線1996年通車,見證了台北20多年發展,順著捷運走出站,每站都有獨一無二的風景。葉天倫多部作品故事都是繞著大稻埕轉,北門是他最喜歡的捷運站之一。「我覺得走出捷運站就能看到重新整治的北門,古蹟融合現代城市街景,從清朝城門接著走,就是日本時代最興盛、現在是與新創產業結合的大稻埕,這段路就是一段歷史軌跡。」站裡那些不時更換的小展覽,更讓北門有種穿越古今的不真實感。
「另一站是市政府。」葉天倫說。因為大學時期起就住在市政府站後面,從一片農田到現在百貨公司林立,還有台北101樓起平地,他與市政府站一起見證滄海桑田。葉天倫接著笑說:「當然房價也從30、40萬變成現在的幾百萬。」雖然市政府站在都市叢林中並不顯眼,但因為住久了的熟悉感,在葉天倫心中仍無可替代。
以捷運作為發想主軸,葉天倫擔任製片人及導演的「台北愛情捷運」系列,挑出淡水站、新北投站、大橋頭站、西門站、中正紀念堂站、忠孝復興站為故事背景,邀來林孝謙、林君陽、北村豐晴、高炳權一起執導,推出一系列電影。
後來與串流平台Netflix開會時,葉天倫將過往作品整理成冊,沒想到對方馬上挑中「台北愛情捷運」系列,可惜當時已將版權賣給福斯電視。這系列中以西門站為背景的「西城童話」入選韓國釜山影展觀摩電影;新北投站為主題的「五星級魚乾女」則拿下最佳影片首獎,多項回饋讓他更加肯定,選擇捷運站做為台灣特色,方向沒錯。
台北市電影委員會資料顯示,申請台北捷運拍攝的電影及電視劇劇組,較10年前有增加趨勢,從2008年的個位數,躍升至2019年的26部作品,其中最受劇組青睞的是劍南路站。
台北市電影委員會副總監謝慧雯分享,其實不只有台灣劇組申請,也有來自日本、韓國、英國等地的劇組愛用台北捷運作為場景,「就算他們取景的主題不在捷運,但也會融入捷運元素。」捷運已經成為台北代名詞之一。
台北捷運每個站都有獨特魅力,以捷運作為故事主軸拍攝,有點像是指定題目,角色與角色延續感情的契機都要在捷運發生。劇本內容有指定主題,拍攝場景也受到限制,葉天倫說:「車廂裡的場景曾試過在行進中的捷運拍攝,但因為太暈撐不了太久,之後就選擇待在北投機廠拍攝。」
其實,拍攝上的困難不只如此,台北市電影委員會總監饒紫娟回憶,陳駿霖執導的「一頁台北」是首部配合捷運收班之後拍攝的電影,當時跟台北捷運花了一個月、開了3次大型會議才完成協調,「原本我們以為12點捷運收班之後就能使用,但其實北捷有電腦連線要檢查,還有其他業務,隔天早上6點又得準時開始運行。」
雖然觀眾在「一頁台北」裡,只看到飾演警察的張孝全在捷運內外追著姚淳耀和郭采潔,但當時加上臨時演員至少有500人,拍攝現場又要保持安靜,表面是晚上12點半才正式開拍,其實一入夜,劇組就就要先到現場安排。
台北捷運通車至今已24年,不只運載著人們東奔西走,也擁有與其他國家地鐵或電車不同的文化。葉天倫說,曾有北京朋友開玩笑:「要在捷運裡拍出愛情故事,只有台北捷運做得到。」電影角色們在台北捷運月台、車廂、出站口有了延續緣份的契機,就像不同顏色的捷運路線在台北交錯又分開,列車隨著時間繼續移動,車上的人們也繼續不同的相聚和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