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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動畫師邱煥升 帶觀眾抽離現實進入烏托邦

歌手和音樂是撐起演唱會的骨幹,視覺設計是血肉,邱煥升用動畫為演唱會增添靈魂,召喚觀眾進入歌詞與音樂的幻境裡,看見異象,也進入烏托邦……
2023/1/1
文:王心妤/攝影:鄭清元/圖片提供:華研國際、聲動娛樂

「這是我們用生命創造給你們的娛樂。」林宥嘉在巡迴演唱會上說的話,邱煥升撿起了這個說法,並用歌名〈拾荒〉當作工作室名稱。如果說歌手是從零開始逐漸開闢出一片音樂樂土,作為一位演唱會動畫統籌和動畫設計師,就是從零開始建起一座橋樑,讓觀眾抽離現實,看見平時不可見的「異象」,也進入夢想中的「烏托邦」。

邱煥升入行10多年,參與的演唱會動畫設計不計其數,從歌后張惠妹、林憶蓮、蔡依林、魏如萱到林宥嘉、李健,或是中國歌手華晨宇、張杰、蔡徐坤,在觀眾還沒意識時,就讓演唱會畫面悄悄跟著歌聲住進了觀眾的回憶裡。當他們回家聽見再聽見同首歌,浮現的還有演唱會的視覺衝擊。

不過談起入行,邱煥升不只平面設計變動畫設計大躍進,連對流行音樂的了解也是大躍進。「因為我高中念的是美術班嘛!進『相信音樂』之前,沒聽過什麼流行音樂,連石頭跟怪獸都分不清楚。」邱煥升招認,當時記得拿麥克風的就是主唱阿信,鼓手冠佑也好記,另外三人都拿著長長的樂器,拿最長的是貝斯手瑪莎,另外兩個一左一右,真的傻傻分不清楚。

邱煥升更近一步自爆,當時跟著團隊上節目宣傳,要放歌曲時也分不清楚〈春天的吶喊〉和〈離開地球表面〉。忍不住好奇這樣吃了很多苦頭嗎?邱煥升笑了笑說:「不會困難啊!那時菜,就會有人擋嘛!」

因為學長小春回到母校尋找新血,邱煥升誤打誤撞進了相信音樂演唱會製作部,也是「必應創造」的前身。邱煥升說,雖說是從平面設計跨入動畫設計領域,但當時大學畢製就做了女性主義有關的動畫作品,「說不定因為這樣,老師才會把我推薦給『相信音樂』。」

音樂和動畫 麵與醬汁的相親相愛

「我常會形容音樂像是麵,我們就是醬汁,都要緊緊巴著麵條或音樂。」演唱會視覺設計就是如此。歌手團隊有了構想,有了主題和歌單,邱煥升約在演唱會中後期加入,從零開始構思畫面配置。歌手和音樂是撐起演唱會的骨幹,視覺設計是血肉,動畫則是讓音樂活起來的靈魂,能讓麵條變得有滋味,也用畫面讓理念更為深刻。

「我們要做的就是感動人。技術挑戰是工程問題,最終還是要回到精神,還有傳達理念,這些都無法脫離本質的音樂。」

邱煥升樂觀看待疫情後的演唱會復甦,因為演唱會的感受無可取代。(攝影:鄭清元)

邱煥升舉例,有些歌手的演唱會能讓觀眾感受到希望、夢想和理想,但每個歌手演唱會要傳達的理念不同,像是他自創工作室後開始和張惠妹合作的《烏托邦2.0》,就有更多女性主義可以玩,「那瞬間我解放了!妹姐的歌很適合,很多在講性,我就是直接做,那場就玩得滿開心的。」

談起當時的創舉,邱煥升的眼神難掩興奮。他笑說,像演唱會有個片段是背後螢幕充滿纏著粉紅絲帶的裸男,到了中國演出時需要保守一點,因為時間緊迫,最後整支影片被打上馬賽克,效果卻意外得好,「馬賽克打完之後更有遐想空間。因為打完馬賽克就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像是貼個標誌說這邊就是有什麼,那我就喔~我可以接受了。原本什麼都看不到,卻變成好像什麼都看到了。」

回到技術層面,邱煥升坦言,張惠妹日前舉辦的ASMR演唱會就是一大挑戰。一般螢幕高畫質約是1920╳1080,共有207.36萬像素,ASMR因為螢幕多到需要包圍住整個小巨蛋,解析度也被迫拉高,演唱會最高達到單邊就需要1.3萬像素,「連高階電腦都跑不太動,前期要算圖就是很大的挑戰。」

張惠妹的《ASMR》演唱會螢幕環繞整個台北小巨蛋,邱煥升說光是算圖就是大工程。(聲動娛樂提供)

感性與理性 在藝術家與設計師之間

雖然可以在動畫設計上揮灑想法,但演唱會仍是歌手為主的秀。邱煥升形容,「我們的工作是介於藝術家和設計師之間,藝術家很感性,但設計師會比較理性,因為這是在解決問題,也要跟客戶達成共識或是妥協,要感性的傳達理念,也要理性的一起完成作品。」

像是林宥嘉2018年開跑的《idol》世界巡回演唱會。當時唱片公司希望以藝術展做為概念,以展覽形式思考,除了展品本身,圍繞的環境需要特別乾淨,因此舞台設計簡潔,幾乎只讓林宥嘉單獨出現在舞台上,色調也是黑與白。

邱煥升回憶,當時也安排歌迷不帶應援手燈,而是發給他們一把銀色的小旗幟,凸顯開場時的氣氛:林宥嘉用投影搭配歌聲亮相,現場唯一光源來自舞台,若有一絲雜光,就會映出布幕後的機具或工作人員,驚艷效果也會大打折扣。當時銀色小旗幟除了讓觀眾興奮時能夠揮舞,尋找許久的特殊材質也能反射舞台光,讓觀眾也成為展覽的一部分,「燈光跟雷射也是視覺團隊的一部分,這次是一起工作的,很多時候來回調整,那是個很棒的狀態。」

林宥嘉《idol》演唱會以藝術展為概念核心,舞台與燈光都簡潔呈現,以凸顯歌手林宥嘉。(圖片提供:華研國際)

若遇到意見不一怎麼辦呢?

「我會先衝撞呀!」邱煥升大笑說完,又解釋:「其實也不是啦!我會去推銷跟說服,很多時候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說法、一個說服的理由,只要是成立的,那就會成立。」若客戶還是有所堅持,邱煥升就會轉變為設計師模式,以服務業心態呈現最好的樣子。

音樂和動畫都一樣 用生命創造娛樂

談起辦過的演唱會,邱煥升幾次說了「玩得很開心」。不過他也曾有過低潮,5個月內製作了7套演唱會,不是7場,而是從零開始發想了7套演唱會,每套演唱會約有30首歌,不只榨乾了身體,腦袋也被掏空。邱煥升坦言,那是最煎熬的時間,「做到半夜3點,我到陽台抽煙,就想說:是不是跳下去會比較舒服。」

珍惜生命,自殺不能解決問題,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若須諮商或相關協助可撥生命線專線「1995」或張老師服務專線「1980」。

邱煥升2015年自創了「拾荒工作室」,才幾年就面臨疫情重擊演藝事業。食衣住行育樂,娛樂行為被放在最後一位,演唱會在疫情期間更是完全停擺。

被問到這段時間是不是最困難的時候,邱煥升雖然搖搖頭否認,但也說:「其實疫情剛開始還很樂觀,想說可以休息一陣子了,但今年開始有點緊張。」疫情前一套演唱會可以巡演幾十場,但後疫情時代,台灣能舉辦大型演唱會的大概就是台北小巨蛋和高雄巨蛋,並非每個歌手都能在這兩個場地開唱,遑論再賣個5、6場,更多的是中小型場地的演出,不只案子數量要接得比以前多,連工作時長也被壓縮。

雖然曾經壓力大到有不好的念頭,但邱煥升現在已經能笑著回看。(攝影:鄭清元)

電影院受到影音串流平台影響,憂心觀眾回不到電影院,邱煥升依然樂觀看待演唱會。「疫情期間有線上演唱會,但大家還是在看螢幕。現場可以感受到隔壁的人在唱歌,大家一起合唱,現場有一萬個人有認同感,也會一起尖叫。而且音樂很直接,還有舞台上會出現平時沒看過的,或是舞台很多機關或是大道具在動,就會莫名的興奮,我把這種稱呼為『異象』。」

像是邱煥升製作的《烏托邦2.0演唱會》,正好是同婚法案討論的熱烈的時間點,他就設計唱到〈彩虹〉時,出現預先收集的同志情侶照片,讓照片出現在螢幕襯出的彩虹底色,並寫道:「我們相愛,我們勇敢,我們可以結婚了。」感動許多歌迷。

到了2022年的ASMR演唱會,張惠妹唱到〈彩虹〉時說:「我覺得沒有人必須因為喜歡同性,而被冠上一個好像很特殊的稱謂,其實我們都一樣,沒有不一樣,只有真正的愛,什麼愛都一樣。」邱煥升擴大張惠妹認為「平等就是沒有不一樣」的概念,設計讓彩色雷射光隨著旋律流向舞台,最後匯聚成白光,也象徵愛容納一切,白色也能包容所有顏色,全場觀眾都齊聲合唱。

一萬人在此時此地都被感動,演唱會的體驗,無可取代。

所有的愛都一樣。張惠妹在《ASMR》演唱會唱到〈彩虹〉時,所有的彩虹光都會聚成一束白光,象徵愛能包容一切。(圖片提供:聲動娛樂)


演唱會動畫設計走了超過10年。邱煥升說,設計演唱會像是製作迷宮或鬼屋,總是期待觀眾在某個時刻作出相應的反應,可能是大笑,又或是落淚。「做這行最有趣的就是,自己的想法可以被實現,還能放給一萬人看,他們看完會尖叫。」邱煥升大笑說:「或許那個尖叫不完全是為我。」

但他也說,做動畫很多時候,技術上只是播放,但要怎麼藉由視覺讓觀眾更往歌裡走,「如果是以這個出發點,它可以解釋所有我做過的事,就是把觀眾更拉進音樂裡。」

到了演唱會,歌手與音樂當然是主角。但除了歌聲,你看見跳動的音符了嗎?下次演出,別忘了好好「看」場演唱會。

主題照:邱煥升在演唱會上用動畫給出「異象」,也帶領觀眾一晚的魔幻之旅。(攝影:鄭清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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