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叢林尋古蹟1 / 北市土地開發利益大 老房子要擋怪手工具難尋
儘管寸土寸金,台北市古蹟、歷史建築等文化資產數量高居全台之冠,為什麼保存可以戰勝開發?留下這些老房子有什麼意義?如何不讓它們淪為廢墟或蚊子館?行政人員與實務工作者都在絞盡腦汁、遍尋方法,希望建立起能複製的理想活化模式,扭轉隨著房價高漲不斷向都更傾斜的社會氛圍。
(中央社記者陳昱婷台北26日電)文資保存與都更的衝突屢見不鮮,台北市文化局負責文資保存的人員一面與所有權人溝通、一面遍尋容積移轉等工具,盼擋下開發怪手,但隨著土地價值逐年成長,這場仗只會越來越艱辛。
從青雲閣被建商拆到剩一面牆,到陳復禮洋樓被後代強拆,以及近期外牆已被大範圍拆除的仁濟醫院,文化資產遭人為破壞事件不勝枚舉,甚至被戲稱「古蹟會自燃」。
許多「自燃」現象源自於文資保存與土地開發利益的衝突,「如果房子同時被列冊又被劃入都更範圍,屋主才不會去跟都更單位質疑為什麼把我劃入範圍,只會跟文化局抱怨、抗爭,尤其在台北市」,台北市文化局副局長田瑋苦笑著說。
田瑋指出,也許社會對於文資保存的觀念有稍微進步,但仍明顯以開發為主,這點從都更是很多政治人物的政見、但文化不是就可看出。
他計算著,台北市現在有532處有形文化資產,代表每0.5平方公里就有一處文資,也就是與都更基地重疊、產生衝突的可能,但台北市只有不到40名公務員在做文資保存工作,「我們拚得過都更嗎」。
不只缺乏行政人力,文化預算同樣稀少。台北市112年度總預算新台幣1777億元中,文化局主管預算僅46.56億元、不到3%。
田瑋表示,都更與保存的衝突性帶給行政人員很大的壓力,例如文資法規定了列冊追蹤程序,所有權人想要裝修,建物就會進入文資審議程序,卻沒有給予所有權人相對應的權利,產生對人民財產的侵略性,導致若所有權人知道建物被列冊,反而加速開發的進程。
他說,「若被指定文資,所有權人更不會開心,因為他什麼都還沒有得到,就要去籌錢修復、寫計畫、做工程管理,先不要說多少錢,他懂這些嗎,他當然怕啊」。
熟悉文化資產修復再利用的建築師呂大吉進一步表示,文資保存的主要工具是容積移轉,但容積移轉是換錢,都更則是換資產;前者會隨著通膨越來越薄,後者則是逐年漲價,所以房價越來越高,衝突性會越來越嚴重。
為了擋住開發怪手,田瑋指出,這532處對他與文化局人員來說都是血與淚的結晶,「文化局做了很多努力,從我到同仁都要去做說服、承諾與協助」。
怎麼說服,田瑋說,要從理想著手,讓所有權人相信這棟房子是個榮耀,當房子消失記憶也會跟著消失,同時讓所有權人知道有容積移轉獎勵,保存房子實際上不會有所損失,還要協助修復再利用工程。
「不管是陳天來故居、洪氏祖厝還是謝家祖厝,每個共同擁有房產的人,有的要保存、有的不要,有人要錢、有人是感情,每個人想法不同,但每個人都要說服」,田瑋嘆氣,「每一個案子都好難,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以陳天來故居為例,田瑋在106年踏入輔導前,已經研究了半年,了解陳天來的生平、這棟故居的歷史、家族的發展等。他笑說,「第一次去看陳天來故居時,我知道他們會打起來,就帶著記者去看,要給他們壓力」。
適時運用輿論壓力,偶爾又要動之以情,還要幫陳家訂定計畫時程,讓家族意識到這棟房子的重要性,同時培養家族間的團結與榮譽感,才能讓保存意識逐漸萌芽茁壯。
除了被動地同意保存,也有文資是所有權人自行提報,甚至自掏腰包將產權買下以完整維護。市定古蹟金義合行的所有權人之一陳芳堯表示,家族成員本來打算只保留立面、改建商辦大樓,但在大家都搬離後,開始有了不同想法。
陳芳堯望著牆上的父親相片說,金義合行過去在危老重建範圍內,但家族成員思考後認為,這裡是起家厝,蓋了大樓恐怕最後也只是各自分賣掉,所以決定自行提報文資,並順利被指定為市定古蹟,「大家都沒得賣啦」。
陳芳堯指出,都更就是為了利益,但對他而言,這棟房子是老家、是出生長大的地方,有情感與懷念,所以希望能保留下來,並盡到回饋社會的義務。
至於都更與保存孰輕孰重,陳芳堯認為,古蹟身分對仍在使用中的房子是種束縛,他因為不缺錢所以願意保存,而經濟較不寬裕的當然恨不得趕快賣掉,「這個見仁見智吧,但以後經營才是大問題,要讓它活絡起來才有意義」。(編輯:方沛清)11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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