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8月國慶滿滿愛國心 源自不同種族及宗教的「不得不」

時序一進入8月，印尼全國各地的街道開始高掛國旗，從住家公寓到商店餐廳都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印尼國旗，或象徵國旗的紅白色彩球或海報裝飾。馬路上則有小販兜售小國旗，供汽車駕駛或騎士掛在車上。雅加達購物中心、餐廳及咖啡廳，在這段時期也會播放愛國歌曲，整個8月份，印尼宛如舉行一場大型的國慶嘉年華。

8月17國慶日當天，印尼更是舉國歡騰，除了總統府例行舉辦的盛大典禮，各企業、學校和社區鄰里也會舉辦升旗典禮，並舉行「國慶趣味競賽」，這已成為印尼國慶的特色，過程中也會播放印尼傳統音樂，居民敲鑼大鼓，氣氛熱鬧。

在這段期間到印尼的外國友人也對印尼人的愛國心感到驚訝，他們很意外在地方鄉村的社區，也能看到家家戶戶自行在門上高掛印尼國旗，餐廳、咖啡廳和購物中心則會舉辦國慶打折優惠。來自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的朋友都對我說，在他們的國家慶祝國慶日也沒有如此濃厚的愛國氣氛。

在印尼經歷這場「國慶嘉年華」的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愛國氛圍，那不是威權體制下的愛國情操又或虛假地擁護領導人，我感覺到的是種發自內心，願意自掏腰包買國旗、掛國旗的集體意識。

印尼機場有民眾掛上印尼國旗，一旁櫃檯則有象徵國旗的紅白裝飾。（攝影：李宗憲）

早在印尼首任總統蘇卡諾（Sukarno）1945年6月提出的「建國五原則」中，就提到「信奉真神、人道主義、國家統一、民主政治及社會正義」。在印尼，無論大小活動，幾乎都會在儀式上演奏印尼國歌或播送愛國歌曲，也常能聽到主持人強調國家統一、以印尼為傲及「建國五原則」的說詞。

印尼的日常生活中，不時能感受到民族主義及愛國情緒。這個擁有一萬多個島嶼、超過800種語言、300個民族以及6個宗教信仰的國家，族群與種族間的衝突在過去曾經多次撕裂社會，因此得透過一連串的政治過程，以及一再強調「求同存異」及團結的重要性，讓來自各地的印尼人成為一體，多少也解答了為何印尼人在國慶日會如此強烈表達愛國之情。

然而，這幾年也有學者擔憂濃厚的愛國情操也可能對社會有害，這對強調民主自由的印尼社會將有負面影響。像是日前有華裔印尼人為了慶祝國慶日在狗的脖子上掛上小國旗，竟然警方逮捕，之後公開道歉。原因是穆斯林視狗為穢物，警方認為該華裔有汙辱國旗之嫌。

印尼是擁有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國家，這起事件涉及種族及宗教，在印尼相當敏感，但同樣是愛國行為，卻因不符合穆斯林規範就遭到大眾撻伐、逮捕，讓人覺得雙重標準。

濃厚的愛國情緒，也開始讓一些印尼的企業主管擔憂，若不在公司內部舉辦國慶趣味競賽，或升旗典禮，可能會影響員工的向心力或對公司對於國家是否忠誠產生質疑。這樣的本末倒置儼然不是出自於真正的愛國之心。

印尼8月慶祝國慶，咖啡廳員工臉上繪製印尼國旗。（攝影：李宗憲）

在印尼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的執政下，印尼民族主義抬頭，過去他在國內及外交政策上實行經濟民族主義，像是2021年就曾鼓勵印尼人憎恨外國產品而引發爭議，當時他說，「我們必須繼續熱愛自己的產品，並仇恨外國產品」。

針對強烈的民族主義和過渡的愛國情懷，最近印尼社會上終於出現檢討聲浪，有印尼經濟專家認為，民族主義必須有利於經濟發展，應該是要創造一個相互合作、相互依存的自由市場，而不是為了愛國主義而鎖國，侵害自由經濟市場。

也有印尼連鎖飯店主管就曾向媒體說，印尼民族主義的主要特點是「感性」而非「理性」，他認為，真正的民族主義不在誰穿的衣服最符合國家傳統，也不在於誰對國家最忠誠，而是應該要做出國家有利的行為。

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印尼分會會長哈密德（Usman Hamid）曾指出，民族主義只會通過美化集體利益來延續侵犯人權的行為，他反對民族主義，並說：「民族主義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而造成了許多侵害人權的行為，像是緬甸的洛興雅難民就是一個例子。」他認為，應該徹底摒棄這種觀念。

這席話也明顯點出，印尼因不同種族及宗教下所營造出的民族主義及愛國情懷，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了包著糖衣的毒藥，作為世界第三大民主國家，如何確保人們不會因「不愛國」或不被認同的愛國方式而受到處罰，將是印尼社會的一大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