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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華文化為本位的現代創作 相聲瓦舍「政治不正確」的選擇

布雷希特作品的大量說唱藝術素材,不曾被分類成「曲藝」;貝克特的戲,「果陀」以外也有多部長段兩人幽默對話,豈不是『相聲』?
2022/6/19
文:吳岳霖/攝影: 林韶安

1988年4月,還在就讀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的大學生馮翊綱與宋少卿以「在劇場裡說相聲」為創作方式,號召同學到系館中庭看表演,然後取名為「相聲瓦舍」,30年來演出不輟。從團名來看,無論是表演形式的「相聲」,或是宋代作為娛樂場域的「瓦舍」,往往會將相聲瓦舍的創作歸類於「傳統藝術」、或是「說唱藝術」,但創辦人馮翊綱很堅定地說:「我們做的是現代戲劇。」

「政治不正確」的創作

馮翊綱在說完這句話後,反問一句:「為什麼我們不是現代戲劇?」他其實花了不少功夫來解釋,如出版劇本《緋蝶》時,作者序就以〈戲劇,就是說話的藝術〉為名。他舉了胡耀恆教授對西方戲劇的見解,指出古希臘的「羊人劇」(Satyr Play)可視為人類最早的「相聲」。而在這樣的源頭重塑下,馮翊綱認為:「以說相聲為業的演員、劇作者,可不可以偶爾把創意主張,混合拼貼一下呢?布雷希特作品的大量說唱藝術素材,不曾被分類成『曲藝』,貝克特的戲,『果陀』以外也有多部長段兩人幽默對話,豈不是『相聲』?講起戲劇大師的名諱,人人肅然稱是,萬一我也是呢?給個機會嘛。」(註)

對馮翊綱而言,他將相聲瓦舍的作品歸類於「喜劇」——帶有政治諷刺企圖的喜劇。

他說:「我是在80年代小劇場運動起家的。當時環境的第一個刺激是,不可審查劇本,也就是不可做言論審查,不可做思想審查,我是在國家開始如此聲明的時候開始做創作,開始推『相聲瓦舍』這個名詞。」馮翊綱認為,當時創作動機很單純,就是用相聲作為載體,然後就開始寫劇本、做表演;此時語氣一轉說:「慢慢就不單純了。」由於相聲的形式、演出的口音與內容,在台灣意識抬頭後不一定能被所有人接受,甚至遭受到兩極化的評價與批評。馮翊綱說:「為什麼在意識形態上認為自己是台灣人、或是中國人,會是尷尬的?」這個刺激對他而言是很大的,並將其反映到相聲瓦舍的作品裡。他認為,相聲是「言論劇場」,而言論劇場正好能對自己「堅持中華文化」的信念有所方便,能夠抨擊時事、對抗不同意識形態。

馮翊綱帶點諷刺卻又喜悅地說:「政府換到現在,就算討論的不是中國,而是中國文化,就『政治不正確』了。我欣喜異常!過了中年以後,我的作品直接政治不正確,這是做藝術家最快樂的事情!我只要創作,就直接政治不正確!」

說話?還是在話唬爛!

相聲瓦舍最新的作品《畫虎藍》看似對應到「虎年」而帶了點賀歲效果,但馮翊綱笑說:「虎年要到了,12年前就知道了啊!」這個劇本並不完全為了虎年而做,主要是因為2020年第一波COVID-19疫情襲來,劇團無法演出,像是當時的年度製作《雞都下蛋了》,本來是與孫運璿紀念館合作,卻只完成幾場戶外演出,就在疫情嚴峻下暫停,於是馮翊綱開始在家裡讀書,計畫性地閱讀《太平廣記》,把裡頭有關動物的內容整裡起來,作為創作的刺激點,並且蒐羅了與虎相關的成語、習俗,如林默娘與大道公的傳說等,置入時事,製造諷諭,把虎年(2022年)的劇本預先寫好。

馮翊綱說:「其實這個戲就是『話唬爛』(Ōe-hó͘-lān),而我改了字,成為『畫一隻老虎為藍色』,就是我們這齣戲的觀點。給我一個新詮釋的機會,文化的傳承、文化的向前推進,利用文化使其有創意,我用劇名再聲明一次:你要允許我解釋什麼是相聲,以及解釋什麼是『畫虎藍』!」

早已完成的劇本也會有其他變數。2021年末,相聲瓦舍另一位創辦人宋少卿因酒駕登上新聞,馮翊綱旋即宣布「不會讓他上台演出」。不過,早已寫定與宋少卿一同演出的《畫虎藍》橋段,卻未因此有內容上的大幅更動,反而在將這些台詞分配給不同演員演出之後,製造出一種強烈的「自我嘲諷」效果,也就是全劇的開場。

馮翊綱語帶沉重、卻又略顯輕盈地說,宋少卿之後應該都不會回到相聲瓦舍演出了,但也因此找到了其他「學弟妹」加入,期待能製造出完全不同的可能性。馮翊綱說話的藝術,不只在相聲瓦舍的作品、他的劇本裡頭,似乎也暗藏於所說的每一句話。

註:馮翊綱:〈戲劇,就是說話的藝術〉,「閱讀最前線」網站,網址:https://news.readmoo.com/2015/04/07/cross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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