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在地,愈國際。
近年有越來越多青年選擇返鄉,不管是回鄉種稻、種咖啡豆或是從事傳統產業的創新與再造,除了出自對於家鄉土地的熱愛,他們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透過所學或是創意,讓故鄉的土地果實收成進化,獲得新氣象。
「挽菓子」就是一例。
農曆三月,下午三點的屏東潮州依舊炙熱,連小車都無法迴轉的田間道路右邊,有著各式各樣太陽能板,收集著南台灣的陽光,變成綠能;而左邊的另一片田,樹枝低矮,整齊綿延,讓芭樂可以寬闊的生長,每一顆都能照到陽光;土質乾爽,偶有涼風徐徐吹來,讓人想起加州的葡萄酒莊,只是手中的紅酒杯換成了纖維細緻,先酸後甘的芭樂。
歷經三代耕作,這片田過往種植過木瓜、蓮霧、土芒果、香蕉等不同作物,現在,透過政府種苗改良,潘家父子潘連進與潘彥升將主力放在芒果與番石榴,以「挽菓子」品牌做行銷與推廣,至今每年九成外銷,台灣只留一成做禮盒販售,訂單絡繹不絕。
負責自家農產「挽菓子」品牌管理,處理對外銷售、行政及對外聯繫工作的潘彥升,是青年返鄉的實例。潘彥升是家中比較會念書的那一個,也是不會務農的那一個,背負家族期待離家北上,到台北讀大學,父母親也希望他能跑得越遠越好,但念完大學之後,他還是包包款好,回到了老家。
「我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回來。」25歲的潘彥升一臉無辜,念的是東吳大學中文系,輔修政治系,還是學校合唱團成員,愛唱歌,也喜歡進音樂廳聆賞音樂。選擇回到潮州完全出於自願,等於割捨所有的興趣,但是一次在台北百貨公司地下街的超市展架上,看見了父親種植的水果,改變了他的選擇。
潘彥升說,當他看見父親辛苦種植的水果,上面標註的價格是連種植者也買不起的價錢時,「我直接傻了,愣在那邊,大概父親的收入跟上面的價格差價有六倍之多,久久不能理解。」潘彥升知道家裡在做的是以更環保更進化的方式種植,但是中間層層程序,得不到應有的報酬,就在那時候,潘彥升開始有一點對家族農作的不同想法。大四上學期,潘彥升開始想畢業之後工作的事情,跟家人認真討論回家做品牌的想法,「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挽菓子。」
「挽菓子」的台語讀「ㄇㄢ龜記」,潘彥升說他想起自己的父親認真工作時的模樣,想要跟大家分享父親的故事,「無論是芭樂或是芒果,都是父親跟家人一顆一顆仔細挑選,用剪下收妥的「ㄇㄢ」,而不是直接拔下、用力剉。」潘彥升舉例,就像挽面和挽仙桃,「肯定是用挽的比較小心翼翼。」
獲得家人的同意,潘彥升開始打造品牌,「我發現台灣雖然是水果王國,但水果店裡最好的位置擺的都是日本禮盒,台灣水果只停留在新鮮便宜好吃,我希望可以讓台灣的水果更有質感,栽種過程也更環保,就從自己家的作物開始。」
從2013年,潘彥升父親潘連進從高雄區農業改良場取得技術轉移,種植「芒果高雄4號-蜜雪」,2018年取得「番石榴高雄2號-珍翠」種植技術轉移,兩者外型飽滿漂亮,芒果外皮有著從紅到黃的大自然漸層,香甜多汁;芭樂外型光滑偏圓,遠遠就聞到芭樂的香氣,兩者都深受市場青睞。
潘彥升說,高雄區農業改良場研發的品種,都是經由雜交授粉後的數萬株小苗逐一選育汰選而來,研發出適種且具市場潛力的品種至少要花十年,更精緻進化也更受市場喜愛。他們家就是跟高雄區農業改良場合作,超過150萬買斷技術,讓品種、品質、品味三者兼具,「好的種苗佔七成,農民的付出佔了三成,加在一起,才會有好的果實。」
潘彥升說,目前家裡育苗場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育苗方式,分別是「扦插」與「高壓」,「扦插」是剪下末梢枝條插在混合介質土中使其生根、發芽,潘彥升說他們將含有對葉的短莖插入經混合過的介質土,配合準確溫濕度控制,已經做到可以生出一顆芭樂苗。
難道芭樂不是芭樂籽種出來的嗎?潘彥升說,芭樂籽種出來的芭樂,子代跟母代會有些許性徵不同,但他父親選種的方式,會讓每一顆生長出來的品質都相同,更能確保品質。
「高壓」則是在較粗的枝條剝皮,顯露出木質部並包上水草使其生根,之後便可截下成為新的植株。
潘彥升說,這些扦插使用的混合介質土,是以天然礦物如石灰岩和雲母製作且多仰賴進口,苗木成長移盆後使用過的介質土,經過他實驗發現,經過曝曬等處理的介質土其實是可以重複使用的,如此來就能減少大量的棄置及衍生的碳足跡。
「高壓」要用到的水草,平常多作為蘭花業的植料,其實它不容易腐敗,質量好的甚至可以用2-3年,潘彥升表示除了自行購買,也會跟鄰近的多家蘭花業者索取棄置的蘭花,「去除蘭花後的水草植料,我們洗淨處理之後,就能變廢為寶,你的廢料成為我的肥料,除了更經濟,還能減少來源國對山區野地水草的採集。」
第一代張秀花18歲嫁到潮州後,就像種菓子般,在潮州種下了「挽菓子」的種子。經過了第二代潘進連對技術上的精進與研究,再到2019年由第三代潘彥升成立「挽菓子」品牌,一代代地對技術更深入、改良,也讓挽菓子繼續發揚光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畝田,也許有一天,這畝田也會成為像加州葡萄園衍生的酒莊般,成為眾人品菓的美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