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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難民悲歌3 / 暗夜一顆子彈 非洲青年移民美夢終結

2021/12/8 10:46(12/10 11:40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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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和非洲地區無數的難民為了逃避戰火或專制政權的迫害,或者為了追求更好的生計,取道陷入紛亂的北非國家利比亞,再設法搭船航行數百公里到歐洲,尋求展開新生活的機會,但這條道路充滿艱險和致命的危機,連試圖發掘真相的非政府組織也面臨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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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台北8日電)2021年4月8日凌晨2時,坎德(Aliou Cande)被馬巴尼4號牢房入口傳來的噪音吵醒。他想從西非國家幾內亞比索到歐洲討生活,如今卻身處利比亞最惡名昭彰的移民拘留中心之一,算算日子已有兩個多月。他睡在擁擠不堪、條件惡劣的牢房裡,目睹一起被關押的移民遭到毆打的慘況,重獲自由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

根據華府非營利組織「非法海洋計畫」(The Outlaw Ocean Project)的調查,這所神祕的監獄是由金潭旅(Zintan Brigade)掌控,它是利比亞一個殘暴的民兵組織,跟在2011年參與推翻格達費(Muammar al-Gaddafi)行動的金潭部族有關,如今在政局四分五裂的利比亞,與受到聯合國支持的全國團結政府站在同一陣線。幾天前,坎德曾偷偷用手機打電話給家人,詢問他們能否付贖金給控制馬巴尼(Al Mabani)監獄的民兵,換取他的自由。

這一天深夜,幾名蘇丹移民試圖撬開4號牢房的大門,坎德擔心此舉將會連累大家,於是叫醒在獄中結識的朋友索馬荷羅(Mohamad David Soumahoro),索馬荷羅便和另外十多名移民衝上前去阻止。索馬荷羅對他們說:「別這樣。我們之前曾試圖破門好幾次,都失敗了,下場就是挨揍。」但這些蘇丹人不為所動,索馬荷羅便請坎德向守衛示警,其中一名守衛就把一輛用來搬運砂石的平板卡車堵住牢房的門。

自認遭到出賣的蘇丹移民開始動手,他們從浴室牆上拔下鐵管,拿來對付插手的移民,有一人被直接敲中眼睛,還有一人倒在地上,頭部鮮血直流。兩派人馬就在牢房裡拿東西互砸,不論是肥皂、塑膠水桶、洗髮精瓶罐、鞋子和浴室門板的碎片全都成了武器。坎德尋找掩護,遠離混戰。他跟索馬荷羅說:「我不要打架,我是全家人的希望,不想要出事。」

這場群架持續3個半小時,在過程中,有些移民曾向外求援。他們對著守衛大喊:「開門!拜託幫幫我們!」守衛卻只是哈哈大笑和歡呼,甚至拿出手機拍攝鬥毆,彷彿在觀賞鐵籠裡的肉搏賽。一名守衛從柵欄外把水瓶遞給互毆的移民,並說:「繼續打,如果能打死對手,就那麼幹!」

利比亞興建了十多座類似馬巴尼的移民監獄,關押在前往歐洲途中被攔截的非洲移民。為緩解地中海難民危機,歐洲聯盟(EU)各國提供資金,在利比亞建立並維持這些設施,在地中海攔截移民的行動,也由利比亞的海岸防衛隊負責。2月4日,坎德和另外大約100名搭橡皮筏想要前往歐洲的移民,就是被利比亞海防的艦艇在公海上攔截,關進了馬巴尼。

獄中鬥毆變調 槍聲響起如戰場

在4號牢房爆發鬥毆的那個清晨,守衛的情緒忽然出現轉變,沒人知道原因。5時30分,他們帶著半自動步槍回到4號牢房,直接從浴室窗戶朝牢房內部連續掃射達10分鐘。索馬荷羅回憶說:「聽起來像戰場的聲音。」來自幾內亞首都康納克立(Conakry)的18歲男孩頓波雅(Ismail Doumbouya)右大腿被擊中,同樣來自康納克立的17歲少年福法納(Ayouba Fofana)左膝上方也中彈。

坎德在群毆過程中一直躲在淋浴間,這時候,他忽然被一枚子彈擊中脖子,他沿著牆壁踉蹌走了幾步,頸部淌血,接著便倒在地上。站在坎德附近的一名喀麥隆移民尖叫:「他中彈了!」索馬荷羅讓坎德平躺,試圖用一塊布替他止血。但10分鐘後,坎德死了,得年28歲。索馬荷羅說:「那些蘇丹人終於平靜下來。我們也冷靜下來。每個人都嚇到了。」

監獄負責人阿格里特利(Noureddine al-Ghreetly)在槍擊發生數小時後抵達現場,他透過柵欄凝視傷痕累累的移民說:「讓我看看遺體。」移民將坎德的遺體放在門前。阿格里特利掄起拳頭怒斥獄卒:「你們幹的好事!你們可以對他們做任何事,就是不能殺人。」被囚禁的移民說,除非放了他們,否則他們不會交出坎德的遺體。守衛因無法說服移民合作而感到慌張,便召來已成為獄方線民的幾內亞移民蘇馬(Mohammad Soumah)居中斡旋,以結束僵局。

最終獄方同意移民提出的條件。上午不到9時,牢門打開,守衛在監獄大門附近就定位,舉起槍枝,蘇馬要求牢房裡的300名移民跟在他的後面,成一路慢慢行進,眾人不發一語。多名通勤者經過時不禁放慢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移民離開馬巴尼,融入的黎波里的街道。

在坎德去世之後的幾個星期,消息迅速傳遍整座城市,隨著獲釋的移民一同散布到各個角落。坎德的死訊最終傳到了來自幾內亞比索的44歲非官方領事代表賽因(Ousmane Sane)耳中,賽因聯繫了坎德住在的黎波里多年的舅舅巴德(Demba Balde),兩人隨即前往馬巴尼附近的警察局,拿到警方的驗屍報告副本。當局甚至不知道坎德的名字。

驗屍報告顯示,坎德死於一場打鬥,這激怒了賽因。他說,死因不是打鬥,而是一枚子彈。他們隨後前往當地醫院認屍。坎德躺在金屬輪床上,身上裹著類似紗布的白色布料,露出臉龐。接下來幾天,賽因和巴德在的黎波里各地為坎德還清他的死亡所衍生的費用,包括住院費850第納爾(188美元),白色裹屍布和壽衣85第納爾(19美元),另外還有1064第納爾(236美元)的喪葬費用。

坎德的死為他在歐洲尋求新生活的努力畫下句點。如果成功到達歐洲,他應可在那裡賺錢,養家糊口。他在2019年9月13日離開幾內亞比索偏鄉的家人時,留下雙親和懷孕的妻子哈娃(Hava)及兩名幼兒。他的死並非單一事件。多年來,聯合國和多個人道主義組織記錄了利比亞為阻止移民湧入歐洲而造成的可怕傷亡,以及強暴、嚴刑拷打、強迫勞動和敲詐勒索等情事,且幾乎看不到改善跡象。

坎德的家人在兩天後收到他的死訊。他的父親桑巴(Samba)說自己幾乎吃不下也睡不著,「悲傷為我帶來沉重的負擔」。哈娃(Hava)的第3胎是個女兒,今年已經2歲。她說,在停止哀悼之前,她不會再婚,「我的心都碎了」。坎德的哥哥賈卡利亞(Jacaria)依然希望警方能抓到凶手,但他也說,「我想他們做不到。所以他就是沒了,一切都沒了」。隨著農場經營條件惡化,洪水氾濫的日子越來越多,人手又缺了一個,坎德最小的弟弟波波(Bobo)說,他自己可能不久之後也會設法前往歐洲,「不然我還能怎麼辦?」

日子難過 追逐歐洲夢前仆後繼

坎德死後,歐盟駐利比亞大使薩巴德爾(Jose Sabadell)呼籲展開正式調查,但當局一直沒有行動。阿格里特利在事件發生後遭到停職,但幾週後復職。

包括金潭旅民兵在內利比亞單位10月對首都的黎波里移民聚居的社區加加里士(Gargaresh)展開一連串突擊,抓了大約4000名男女和孩童,其中有些人在家中被捕時遭槍擊或毆打。數以百計移民被送往馬巴尼,其中包括350多名婦女和近150名兒童。不到一個星期,這座監獄就上演了利比亞移民拘留計畫史上最血腥的其中一幕,守衛阻止移民逃跑時開火,導致6人喪命、24人受傷。

在最新一波殺戮事件發生的同時,聯合國公布一份報告,正式宣布「針對移民的謀殺、奴役、酷刑、監禁、強暴、迫害和其他不人道行為」,是對此一族群「系統性和廣泛的攻擊」。報告說,這類行為「可能構成危害人類罪」。

報告說:「必須展開進一步調查,以確定所有直接或間接參與這些罪行的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儘管如此,歐盟對於它在利比亞實施反移民計畫的承諾並未動搖。去年,義大利與利比亞續簽了2017年的諒解備忘錄,自今年3月以來,義大利又向利比亞海岸防衛隊注資400萬美元,其中包括在10月初提供另一批快艇給利比亞。此外,歐盟執行委員會5月承諾要為利比亞開發一個「新穎且改良」的海上指揮中心。

坎德在遇害4天後下葬,4月12日下午5時一過,巴德、賽因和另外約20人聚集在比爾阿奧斯塔米拉德(Bir al-Osta Milad)公墓。這個公墓約有一萬座墳墓,大多是無名塚,在利比亞喪命的移民大多葬身此地。

當坎德的遺體被置入不到1.5英尺(約46公分)深的黃沙淺坑中時,在場男性大聲祈禱。他們用6塊長方形石頭蓋住墳墓,澆上一層水泥。有人詢問有沒有人持有坎德留給家人的錢財,但無人回應。沉默片刻後,眾人同聲稱頌神的偉大,然後,一人用棍子在未乾的水泥上潦草地寫下坎德的名字。(譯者:劉文瑜、陳亦偉/核稿:徐崇哲)11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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