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林昆穎與吳季娟 以藝術叩問花蓮文化節慶的無限可能
城市居民如何回應城市景觀的改變?藝術介入是個好方法。他們用多年藝術參與城市內化的經驗,為花蓮植下一顆面向未來的文化幼苗。
文:趙靜瑜/圖:趙靜瑜、藝外創意
拿著一杯助理買來的花蓮紅茶冰,林昆穎笑得鬼鬼的,就像小朋友拿到棒棒糖般喜悅,「紅茶冰的重點不在紅茶,是碎冰。」咬了一嘴的碎冰與紅茶滑進喉嚨,在深秋夜裡格外透心涼,猜想那是,童年的滋味。
小林昆穎在花蓮出生,爺爺開了一家飯店,就離「溝仔尾」不遠。「溝仔尾」指的是花蓮市自由街大排水溝的尾端部份,地勢低窪,涵蓋範圍橫跨包括重慶街、福建街、成功街及南京街一帶。
這條自由街大排水溝興建於日治時代,附近的鐵皮屋舍是1958年為了當時接連地震與火災發生,建造給災民臨時留居安置之所,俗稱「溝仔尾」,後來陸續加蓋,成為商店街。當時因為緊鄰舊火車站,人潮繁榮,海鮮到小吃店不說,還有戲院跟多間特種營業酒店,風情萬種,黑道、軍人與榮民來來去去,黑夜比白天美麗,是許多花蓮人重要的集體回憶。
由於影響排水和市容美觀,政府要求溝仔尾的居民必須遷移,使得當時繁榮的溝仔尾逐漸黯淡,霓虹燈不再閃亮,再加上火車站遷徙,都市重心轉移,這裡也頓時落寞。
小林昆穎在這條不小的排水溝旁念完小學,又唸完了中學,身上穿的衣服是在溝仔尾邊的服裝店做的,從小到大的玩具則是旁邊營業數十年的小店買的,戲院的褪色看板還掛在牆上。隨著花蓮舊火車站遷移,人潮不再,小林昆穎家裡開的飯店也因為經營問題熄燈,飯店內餐廳裡那架演奏鋼琴,也沒再響起歡愉樂音。
經歷花蓮的繁華與沒落
「我18歲就離開花蓮,北上去念輔大,念了應美系又念了音樂系,碩士就讀北藝大新媒體藝術研究所到工作,對於花蓮,我生長的城市,雖然感受過繁華與沒落,但還是有很多記憶上的斷點。」林昆穎說。
林昆穎的印象中,有了排水溝之後,沿著河溝的兩旁先搭起了違章建築,但兩旁都可以散步,溝水還算乾淨。後來政府在這裡設了花蓮港町,軍船商船進港,帶進了軍人,榮民,有利可圖的黑道,交織出五光十色複雜又生氣勃勃的城市面貌。
大排水溝是林昆穎對這裡的三個定格畫面之一,經過數十年,大排水溝上面加上了柏油,大路成了免費停車場,只要一到假日,停車場總是滿滿的,花蓮民眾太習慣在這裡可以免費停車,成為林昆穎對這裡的第二個畫面。第三個畫面,就是「日出香榭大道」,上面鋪上了昂貴的大理石建材,寬闊的路面蓋得比兩側的房子還高些,彷彿在仰頭期待下一次的蛻變。
要如何蛻變,為什麼要改變,花蓮縣文化局主辦的第一屆花蓮城市空間藝術節邀請花蓮子弟也是衛武營戲劇顧問耿一偉策展,以自由街為基地,將空間還給市民,透過街頭藝術與戶外裝置,創造市民有感的節慶之夜。
第二屆交棒給也是花蓮子弟的林昆穎,林昆穎是豪華朗機工共同創辦人,策劃2020年台北白晝之夜,也是2021台灣文傳會總策展人,這個自18歲離鄉後的遊子,有了一個重新回望花蓮家鄉的理由。
想到花蓮,就想到太魯閣,得以見證老天爺在陡峭峽谷上的鬼斧神工;想到七星潭的美麗海洋,有陽光的日子海面上總是粼粼銀光,但除了美景之外,花蓮本身缺少了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節慶,城市空間藝術節試圖探索這樣的可能。
「對我來說,做這件事不是鄉愁,我是想挖得更深一點。」林昆穎說。
藝術可以讓人對城市有更多新的想像,「日出香榭大道」對花蓮人來說,也是。這個文化局挑好的命題,不諱言背後有著為政府漂白的背書可能,但對林昆穎團隊來說,如果可以透過一個藝術行動擾動街廓,透過這裡的人們不斷對話,共識創造,彼此有彼此的主觀,但又彼此尊重,大家一起描述「看不到的東西」,這個「看不到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具體。
先找到限制,才找到自由。
主題是自由街這條「日出香榭大道」,在活動的籌辦過程中,林昆穎團隊透過長達半年的田調,累積許多對花蓮的疑問,經過凝聚、收攏後,成為8個對花蓮提出「疑問」為藝術創作起點的藝術節。
藝術讓城市有新想像
這條「日出香榭大道」原本今年可以全部完工,但受到疫情影響,還有最後一段尚未完成,林昆穎認為,大道已然成形,未來一定要變成大家可以聚集的環境這呼聲也更明確。他與藝術家們在這條大道上共同設計了8 個藝術作品,從花創園區林清盛與陶維均的《花式提問》開始,如同溝仔尾的水一路流向海洋,依序還有走路草農藝工作室、林務局和部落媽媽等在地單位合作的《白浪海嘯吃菜吧》,了解花蓮在地野菜文化。
謝佑承與王中原以螢光膠帶製作地景圖樣的《校準:路徑》夜晚發光,彷彿大道就暫時消失在斑斕螢光之中,一直到失序場與在地滑板團隊共同呈現的《非常動態運動-失序邊境 選段演出》;最後走到豪華朗機工募集回收鏡子所創造的《鏡岕》。
「我想呈現的,就是未來這條大道上的各種可能發展。」林昆穎說,未來這條大道上可以規劃青少年打球,可以留一塊地運動溜滑板,有店鋪銷售當地特色食材;或可以像街頭藝人般歌唱,有大型藝術標的物作為大道焦點,「一定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但一座能夠不斷對自己提問的城市,居民就能擁有共同解答的能量。」
林昆穎說,期待透過探問讓大家更了解彼此,在相互的應答之中,帶出屬於花蓮的溫緩文句與在地情懷,讓每個問題都是城市建造養成的脈絡辯證。
林昆穎角色從藝術家,創作者,到藝文產業活動建造者,設展者與籌畫者,「我們居無定所,是屬於游牧型的藝文工作者,因為游牧,更能看到不同城市的脈動,不同城市,也會有不同的願景需求。」
治理端、在地產業端、觀眾端 缺一不可
林昆穎認為,有3個面向一定要照顧到,包括「治理者端」、「在地產業端」與「觀眾端」,「三者要互相拉住,缺一不可。」
林昆穎認為,一是要理解治理者的立場,但也需要溝通,「如果節慶活動是可以有一個藝術籌畫或文化籌畫的角色,藝術家就不用直接面對到治理者如官方,也可以溝通順暢。」林昆穎說前幾年像做花博,他自己是藝術家身分,但偶爾要去跟部長開會,也會臨時被要求直接去跟媒體講解,「都是經驗。」
二是要照顧到在地產業端,「這比較複雜,里長系統,議員系統到一般商家都算是產業端,希望不但要能吸客,還要能有品質的客人。」最後就是要能滿足觀眾。
林昆穎認為,策展人的任務除了整合跟規劃之外,也要做比如藝術史或是街廓史的建構爬梳,「我是很喜歡跟藝術家溝通的,也知道藝術家不可以不被尊重。」林昆穎說,他比較不喜歡「策展人」這個頭銜,「我覺得比較適合的應該是藝術總監。」
藝術總監很像作曲家,林昆穎說,「作曲家有作曲概念,但是要靠所有團員一起才能演奏,對我來說,每一個展覽就像是一個樂手,我可以把這些都安排好之後,在角落靜靜欣賞。如果可以,換另外一組藝術家來,又會有不一樣的呈現。」
林昆穎說,跳出藝術家的角度,藝術總監籌畫整體性,藝術家可以是很好的媒介,可以以作品回應主題,「我自己從劇場,從視覺表演,從美術館出身,即便在美術館作展覽,也都是要照顧到這三塊。」林昆穎認為,藝術就是提問,揭露各種可能性,「表面上要做到可親,可以交流,內在就是各種大議題,這些都照顧到了,也要照顧到治理端,治理端通常不太知道自己要甚麼,但很知道自己不要甚麼,這對我們做活動的來說,就是緩衝,也可以溝通。」
再小的活動都需要夥伴。
林昆穎邀請認識多年但從未合作過的藝外創意製作人也是策展人吳季娟先從微旅行開始,互相理解對於花蓮的想像以及合作的可能,兩人一拍即合,在各自的領域中努力多年後,林昆穎與吳季娟終於首度合作,花蓮成了神奇的總和。
策展人也得像總機小姐
兩人分工互補,林昆穎主力放在藝術呈現與溝通,吳季娟像是總管,負責實際執行,吳季娟說,光是這個案子的LINE群組就超過30個,「我比較像總機小姐。」
好的總機小姐就像八爪章魚,電話上十顆紅燈閃爍不停,總機小姐就是有本事不漏接任何一通,而且轉接成功,游刃有餘...(全文未完,請鎖定12/6上架之文化+雙週刊第98期「後山策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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