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中受阻 台灣鳳梨外銷他國成長5倍 挑戰高價精品路線
近10年來，中國是台灣最重要的鮮果外銷市場，每年採購金額由新台幣10億到40億元不等，最大宗品項是鳳梨、釋迦、蓮霧。2021年，中國突然以檢出害蟲為由，禁止台灣的這3種水果進口，嚴重打擊台灣果農。
這一年來，台灣全力維繫鳳梨、釋迦、蓮霧的銷量與價格，穩住廣大農民生計。馬上又到鳳梨「大出」的旺季，產銷秩序還好嗎？中央社採訪第一線果農、外銷業者及農委會，回顧這一年鳳梨、釋迦外銷遭遇的危機與新契機；搭配媒體實驗室推出的「水果勇士大冒險」RPG遊戲，帶您深入淺出了解水果外銷的歷程與課題。
註：2020年蓮霧外銷量約5000公噸，占總產量9%，中國禁令的影響相對來說比鳳梨、釋迦要輕。加上今年因氣候影響，蓮霧產量減少、裂果嚴重，外銷壓力較小。
文：簡毅慧、李怡瑩、楊思瑞
圖表：劉姿嘉
2021年2月，中國宣布暫停輸入台灣鳳梨，一紙禁令在台灣掀起波瀾。已經出發、裝滿金鑽鳳梨的貨櫃船，只能在海上折返，上萬噸裝箱準備出口的鳳梨也頓時失去目的地。關廟鳳梨農黃啟帆當下的第一個念頭是：慘了！
黃啟帆是鳳梨農二代，也是台南市青農聯誼會的關廟分會長。中國頒布禁令前，他一年可生產600公噸左右的鳳梨，多數出口至中國大陸。他原以為這下會損失慘重、面臨滯銷或價格崩盤，如今回頭看，這一年算是有驚無險。
在政府大力號召下，貿易商、國內企業單位相繼認購，農委會也補助地方政府與農漁會協助採購促銷，同時要求價格不得低於前2年的平均產地價，確保農民收入、避免削價競爭。
根據農委會資料庫最新資料，2021年3月的鳳梨產地價甚至高於前2年：
出口商買走的鳳梨都去了哪？
過去一年，黃啟帆的鳳梨踏上新旅程，多數前往日本，少部分銷往香港、馬來西亞等地；這也是台灣鳳梨外銷新氣象的縮影。
中國禁令頒布以來，台灣鳳梨主要出口到日本、香港、韓國以及東南亞地區，其中日本進口量是前一年同期（2020年3月至2021年2月）的8.9倍，是超乎產官學界預料的好成績。
「一開始產地很驚慌，問能不能多銷一點到日本，但對做事比較一板一眼的日本進口商來說，這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畫。」深耕日本鳳梨市場的出口商水木興業業務經理陳若萍回憶。
不過，在台灣政府大力推動之下，日媒爭相報導，連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都發文推薦，當地民眾基於回報311地震捐款恩情與「民主同盟」心態，也願意大量採買，「後來只要有貨，日本進口商都願意收。」
農委會國際處副處長林志鴻說，一開始農委會把出口到日本的目標設定在5000公噸，後來發現成效遠比預期好，就把目標上調至1萬公噸；結果日本一整年竟進口了1.8萬公噸，成為台灣鳳梨轉銷的及時雨。
同樣熱烈歡迎台灣鳳梨的還有新加坡。長期觀察兩岸農貿議題的「水果政治學」作者焦鈞分析，2019年以來一直都有貿易商在經營新加坡市場，前2年也繳出亮眼的成績單。但是2021年中國禁令發布後，部分新貿易商為了搶快，在冷鏈功課沒做足的情況下出口，導致黑心鳳梨事件，一度釀成公關危機。
林志鴻分析，國際上主流的鳳梨品種MD2儲運溫度較低，約攝氏7至8度；但台灣鳳梨品種不同，較不耐寒，最佳儲存溫度是13度左右。當時貿易商直接以MD2儲運模式出口台灣鳳梨，導致鳳梨凍傷、變成「黑心」鳳梨。
「（去年）3月發生黑心鳳梨事件，我們4月就告訴業者今年就先不賣到新加坡了。」林志鴻說，最重要的是搶救台灣鳳梨的海外聲譽。農委會主委陳吉仲也親上火線致歉，並強調若外銷業者未依規定出口，將不會發放補助金。
補助招來低價競爭？農委會審核產地收購價與末端售價
2021年中國宣布禁令後，農委會隨即投入10億元經費救火，訂定「台灣水果海外拓銷獎勵計畫」，其中4.5億元用於加強外銷獎勵，鼓勵開發新市場：
● 業者需從外銷供果園取貨，確保供貨品質穩定
● 海、空運費大漲，補貼外銷運費
● 出口量達一定標準，可獲得額外獎勵
農委會要求業者收購價不得低於前2年平均，避免損及農民利益。
陳若萍從貿易商的角度觀察，過去一年日本市場出現許多新的外銷業者，他們確實高價向農民收購鳳梨，卻以低報價大量賣給日本進口商，「變成鳳梨本身沒利潤也沒關係，有賺到農委會的補助款就好。」
她表示，日本進口商自然會嘗試與低報價的新供應商合作，造成市面上的台灣鳳梨品質不太一致，也難免衝擊貿易商過去花費大量心血經營的品牌。
整體而言，以今年產地價每公斤22.7元的成本來說，日本均價36元還算合理，但部分國家如泰國、新加坡的報關均價已低於台灣產地價，就顯得相當弔詭。
林志鴻回應，新加坡因為黑心鳳梨事件，均價受下半年停售影響。至於泰國1公斤10元的價格確實異常，需要深入調查。
針對低價競爭疑慮，林志鴻說，農委會雖然無法100%摒除無經驗的業者，但審核外銷獎勵金時，除了檢視產地收購價，也將觀察銷往各國通路的末端售價；陳吉仲也在6日提出產地收購價每公斤不得低於22元、輸日零售價需在300日幣（約台幣70元）以上，盡可能確保交易正常無虞。
獎勵金是應急 重點是提升交貨量與穩定度
產官學界都深知，台灣的小農耕作模式讓鳳梨售價先天較高，外銷一定要走高品質、高單價的精緻路線。以2020至2021年的日本市場為例，日本進口最多的是菲律賓鳳梨，台灣鳳梨排名第2，平均進口價卻是菲律賓的2倍。
台灣鳳梨甜酸度比例佳、香氣十足、果實纖維細緻且果心可食用，因此品質是台灣與各國競爭的決勝點。焦鈞認為台灣最大的挑戰在於國際貿易需確保數量和品質穩定，避免大好大壞，才能建立口碑、維繫長久的合作關係。
林志鴻細數農委會在生產管理上的優化策略，從挑選品種、肥料使用、採後處理、包裝、冷鏈都是他們關注的範圍，另外也鼓勵出口業者從較能控管品質的外銷供果園取貨，並加強產品規格化程度。
2022年3月29日，媒體報導台灣鳳梨輸日後，日方抽查時常檢出介殼蟲與蛾類，因此有3到4成鳳梨需經過燻蒸。此一消毒程序會讓鳳梨賣相與上架壽命大打折扣，擾亂市場行情，也傷害台灣鳳梨品牌形象。
目前肇因尚未釐清，農委會初步推測是因為用於支撐鳳梨貯存空間的木棧板容易吸引蛾類藏匿，將要求業者改善外銷包裝及運輸過程。
另外，焦鈞認為台灣鳳梨採後處理環節還有改善空間。以分級為例，目前台灣普遍由農民依自身經驗將鳳梨依品質優劣、大小分類，這不僅消耗大量人力成本，且每個人的主觀判斷會有落差。當前政策補助著重基礎建設，但科學化管理需要技術。若能加強精密儀器的研發與推廣，有助於技術升級，進而提高作業效率、精進鮮果品質的穩定度。
在舉國動員救農民、國際盟友鼎力相助下，台灣鳳梨暫時沒有因為中國禁令慘受衝擊，但中國影響仍在發酵。對農委會而言，推動農民進行產品加值、提升整體產業競爭力才是釜底抽薪之計。林志鴻也說，過去一年的補助是解決燃眉之急、維持農民收益穩定，接下來仍會視年度的產銷情況滾動調節政策。
如今又到了鳳梨「大出」的季節，台灣如何在自由貿易市場開出一條能走得長遠的路，考驗產官學界對品質提升的耐心與堅持。（編輯：黃淑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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