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西部的蒙斯(Mons)城,在歷史上多以戰爭角色現身,是羅馬帝國時期的軍事要塞,也是兩次世界大戰的戰場。如今,它最出名的是一座全球獨一無二博物館,典藏著百年前期盼「知識帶來和平」的信念和實踐。
博物館裡的東西,啟發了當代的網路搜尋引擎。巧的是,網路搜尋巨擘谷歌(Google)的一個資料中心就設在蒙斯附近,谷歌也成了這座Mundaneum博物館的重要資助者。
故事要從19世紀晚期兩位比利時律師說起。與其擔任長輩認為有助於家族企業的律師,他們其實更想當目錄學家。
奧特列(Paul Otlet)的爸爸靠興建地面有軌電車致富,不想念商的他被爸爸逼著讀法律,因而在校認識了母系來自飛利浦(Philips)燈泡家族的拉封丹(Henri La Fontaine)。
兩人都喜歡蒐集各種東西,對目錄學有興趣,也同為和平主義者,於是有了一個瘋狂的計畫:蒐集、分類、歸納全世界的出版品,建立索引,讓所有知識觸手可得。
奧特列甚至想像未來人們可透過有線或無線的電話,打給「知識分享中心」詢問想查找的學問,對方再把找到的資料傳送到人們身旁的螢幕上。當時距離電腦發明的1980年代還有好幾十年。
根據該博物館資訊,19世紀末,圖文出版品正萌興,但沒有系統性的查找方式,奧特列與拉封丹想解決兩個問題:某個主題已經被寫出哪些內容?特定作者已經寫了哪些作品?
兩人實行計畫的第一步,是在1895年成立「目錄學國際辦公室」,投入「國際書目彙編」(Universal Bibliographic Repertory)。這個彙編在2013年被登錄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世界記憶計畫」(Memory of the World)。
1905年,他們在美國圖書館學家杜威(Melvil Dewey)的十進分類法基礎上,修改發明了後來通用的「國際十進分類法」(Universal Decimal Classification),也就是將知識分為編號0-9的十類,每一類再往下分十群,每一群再分十組,每一組再分十個次組。
透過跨國知識界串連合作,1895到1934年間總共蒐集、建立了約1千8百萬則出版品條目。如今Mundaneum博物館的大廳兩旁,就是兩大排當年分類索引卡片存放的木盒,被喻為「紙本的谷歌」,算是網路搜尋引擎的「前身」。
這場超大型文書活動的靈魂人物除了兩位「不務正業」的律師,拉封丹的妹妹里歐妮・拉封丹(Leonie La Fontaine)在博物館裡也被特別介紹。她是比利時女性主義運動的先驅,相信教育和知識的重要性,從一開始就參與哥哥和奧特列的計畫,並在該計畫機構內設置女性文獻辦公室,為知識的傳遞撐起女性「半邊天」。
拉封丹則參與創辦世上最早的跨國和平組織「國際和平局」(International Peace Bureau),1913年並以局長身份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Woodrow Wilson)參與起草成立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拉封丹也在1920和1921代表比利時參加國聯會議。
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奧特列一直熱情投入「紙本谷歌」的創建,是資料科學先驅兼科技夢想家,還曾試圖開發微縮膠片來儲存資料,讓知識更方便傳遞。
奧特列在1934年出版了一本資料學書籍,裡頭對未來的想像從今日來看頗為「神準」。除了前述無線電話、螢幕,他還發想到聲音辨識工具、無線網路、虛擬社群互動、視訊會議等。
相較今日的谷歌只要一支智慧型手機就唾手可得,一百年前要存放「紙本谷歌」和大量出版品需要龐大空間。奧特列和拉封丹在1910年成立Mundaneum組織,統整相關計畫。
根據「布魯塞爾時報」(Brussels Times)雜誌報導,1912年奧特列和拉封丹在布魯塞爾的50周年紀念公園(Cinquantenaire)設立博物館,後因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斷工作,到1920年經比利時政府資助,博物館擴大到有100個房間可展現全球知識。1934年政府突然關閉博物館,但奧特列仍持續蒐集、建檔出版品。
接下來,這兩位和平主義者與世人一同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納粹軍隊占領了50周年紀念公園,博物館裡許多資料被摧毀、流失。直到奧特列在1944年去世時,二戰仍未結束。
倖存下來的文物輾轉來去,直到1998年終於在蒙斯找到安身之地。
「透過知識實現和平」(Peace through knowledge)是這座博物館傳承自奧特列和拉封丹的信條。可惜如今的世界難稱和平,網路快速傳播的許多內容也與知識沾不上邊。
博物館大廳裝置的巨大地球緩緩不停轉動,或許在提醒人們,世上還有許多角落需要知識的普及和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