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五年級的雪那與美砂乃是演藝經紀公司的培訓生,和人氣高的美砂乃不同,雪那一直沒有大紅的機會。上了國中後,身為培訓生的雪那,要面對情緒勒索的母親、嚴厲的經紀人;身為學生的雪那,要面對知道她曾拍攝兒童泳裝照,而帶著有色眼光看待她的同學。隨著兒童色情的議論甚囂塵上,未成年偶像這個職業被視為「社會的黑暗面」,然而雪那記憶中那段「黑暗」的日子,是美砂乃朝她伸來的溫熱小手,呼喚她的溫柔嗓音。她的名字,是在那一刻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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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命名 ##NAME##》
我猶豫著要點照燒豬肉堡套餐,還是點麥香雞配薯條飲料,在掌心用手指筆算金額,決定點後者。先上去二樓找位置的美砂乃,托盤裡有麥香雞、白色小紙杯裝的白開水,還有從攝影課拿回來的瓶裝維他命水。我想起迷拉庫兒的女生說,薯條一個人全部吃光會胖,便把薯條倒在鋪了紙的托盤上,和美砂乃分著吃。
美乃滋沾得像顏料的生菜咬不斷,我把整片生菜一口氣全塞進嘴裡咀嚼,美砂乃狼吞虎嚥地吃著薯條,問:「Setsuna真的就是Setsuna嗎?」什麼意思?我問,美砂乃擺出可愛的不耐煩模樣,重說了一遍:「我說,Setsuna的名字真的叫Setsuna嗎?」問題還是一樣模糊,但我聽出她想問什麼,吞下軟爛的生菜,喝了口葡萄芬達,說:「算是藝名吧。音一樣,但我的本名全部都是漢字。」其他事務所怎麼樣我不曉得,但加入迷拉庫兒大道的女生,大部分都會把名字改成表音的平假名或片假名,當成通用的藝名。
簽約的時候,母親填到藝名欄,筆停了下來。「啊,嗯,很多人都用名字的平假名喔,懶得大費周章想個不一樣的名字。但還是有很多父母希望工作上的藝名不一樣,保護隱私嘛。還有讀音,嗯,雪那(Setsuna)這個名字,是不是經常被人讀錯音?」狹山先生扭動著粗獷的眉毛,表情豐富地說。母親緊抿著上了裸色唇膏的嘴唇,下定決心地說:「那,就用Setsuna。」和狹山先生對看了一眼,以渾圓小巧的字跡在合約填入「石田Setsuna」。我坐在會客區沙發上,呆呆地看著我的名字被決定。除了美砂乃以外,Rino和其他每個人,一定也都是這樣吧。在學校或補習班,平假名或片假名的名字特別惹眼,但是在事務所,「美砂乃」這種全是漢字的名字才罕見。
「漢字怎麼寫?」
「哦,雪,然後……」我想起總是在學校或補習班的講義姓名欄填寫的漢字。「那霸的那,妳知道嗎?沖繩的那霸。該怎麼形容,字看起來就像掛起來曬的衣服。」
我正覺得自己的比喻很怪,美砂乃也真的為難地笑道:「什麼啦,完全聽不懂。」我從包包裡取出用來寫攝影課和試鏡檢討項目的小筆記本,還有為了寫它而買的細自動筆,在空頁寫上自己的本名。
「啊——好像看過。是說,明明是雪那,卻不是念Yuki-na,而是Setsu-na嗎?」
「嗯,積雪(seki-setsu)的雪,不是就讀setsu嗎?」
「這樣喔?這個,雪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是冬天出生的,所以是雪。『那』有漂亮美麗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我變成一個心地像雪一樣潔白美麗的人。」
「是喔——」
「那美砂乃妳呢?」
「不曉得耶,好像是我阿公自作主張跑去請神社還是寺院取的,不知不覺就叫美砂乃了。我爸也不曉得跑去哪了,很少見面。」
我發現自己似乎不小心問到了相當敏感的事,就像搶答節目的回答者一樣,連忙一口氣說:「我爸也是一個人調派去福岡了!」什麼是一個人調派?美砂乃問,沒什麼興趣地用指頭摸摸麥香雞包裝紙上的花紋,按按麵包。
「就是和家人分開,一個人去外地工作。我跟我爸大概兩、三個月才會見到一次,我幾乎就只跟我媽兩個人過。」
「咦?那跟我家一樣嘛。」
美砂乃說,睜開褐黑及淡綠摻雜的眼睛,終於打開包裝紙,咬了一口麥香雞。美砂乃雖然個頭嬌小纖細,但嘴巴很大,吃東西很快。或許應該說,只是因為臉小,所以嘴巴看起來大而已,她單純就是吃東西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啃掉半個漢堡了。她好像一如平常,草草嚼個兩三下就吞下去,結果按住喉嚨皺眉頭。我把紙杯挪到美砂乃前面,但她慌忙拿起帶來的維他命水,吹喇叭似的灌下色澤如黃水晶的液體。
「可是,妳感覺應該要叫Yukina,所以攝影課的時候,還有米拉庫兒的人不在的時候,我就叫妳Yuki喔。」
不覺得Yuki比Setsu好聽多了嗎?Setsu讓人想到《螢火蟲之墓》裡的節子(Setsuko),好老氣,妳也可以叫我Misa就好。美砂乃突如其來地更改了彼此的稱呼,我一時跟不上,無言以對,於是美砂乃就像往蟻窩裡灌水般,天真無邪地用話語填滿空白的縫隙。我猜想,一定是因為美砂乃當時在看的漫畫女主角名字叫Misa,所以才會要我這麼叫。雖然美砂乃也不是樣樣都趕流行,但她只要迷上某樣東西,就會想要徹底跟迷戀的對象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