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極其私密的角度深入剖析女性在產後面對育兒、婚姻關係與社會觀感之間的掙扎,作者梅麗莎經年累月累積壓力,最終在求訪名醫之後被迫向藥物妥協,自此遊走於瘋狂與理智的邊緣,展開一連串噩夢般的藥物依賴,不但損害健康還破壞了婚姻。
「我只想,還給孩子一個不被藥物綁架的媽媽……」梅麗莎的自述引人入勝,本書帶讀者踏上她親身經歷的旅程,細膩描繪了她為何依賴苯二氮平類藥物,以及——她變成了什麼樣子。
內容節錄
《我是這樣的媽媽:育兒、失眠與藥物依賴的痛苦編年》
「來。」我抱起克蘿伊,脫光她的小衣服,把她放進溫熱的水裡。我很冷,於是決定和她一起泡進浴缸。我把茶杯組和一個大大的蛋頭先生交給她。她一杯接一杯往蛋頭裡舀水,看著蛋頭歪向一邊,然後沉進浴缸。我替她的身體和她的小光頭打上肥皂,她扭來扭去抵抗。
她繼續做起她的茶杯實驗。我走出浴缸穿上衣服,用青蛙浴巾包住她,將她抱在胸前走進走廊。我的腳才踏上地板,兩腿就在身下一軟,彷彿化成了水。克蘿伊還貼俯在我胸前,我整個人往前摔,動力把我往牆角推。我用慢動作看見整個過程──克蘿伊的頭離牆愈來愈近,牆壁九十度直角的接口會把她的頭頂切開。
我把身體猛力向右扭,肩膀撞上牆角,克蘿伊的頭驚險閃過牆壁。一切都發生在瞬間,頂多只有兩秒鐘。克蘿伊甚至沒哭,只在我們落地時發出小小的尖叫,之後就躺在那裡,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的身體彎成逗號,肩膀撞上牆的地方很痛。我動了動腿卻沒有感覺。克蘿伊發出悶住的聲音,我拉開她臉上的青蛙帽。
「寶貝。」我說。「你還好嗎?」
我不斷跟克蘿伊說話,希望兩腿會恢復知覺,希望有一個簡單的理由能解釋我怎麼會突然摔倒,像一具墜橋的死屍。
我忽然想到,說不定我有退化性神經疾病。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我可能是多發性硬化症初期。視力模糊和手腳震顫,虛弱無力和四肢不協調。所有症狀全到齊了。我回想模糊的記憶。我有這些症狀多久了?我什麼時候從運動健將變成一個幾近殘廢的人?摔成這樣,這是正常的嗎?要累積多少當媽媽的疲勞才會這樣摔?也有可能更糟,我可能腦中長了腫瘤。我聽過同樣的開頭:起先只是摔倒,再來是知覺混亂,伴隨視力和聽力改變……我的天啊。腦瘤。就是它了。不然還有什麼會長期導致這麼怪異的症狀?
過了一分鐘,我的兩條腿恢復知覺。克蘿伊望著我的臉。我曲膝伸了伸腿後翻身坐起。一切又正常了。我爬起來走向尿布台,唯恐我的腿會再度發軟。我抽出克蘿伊的刷絨睡衣,小猴子戴著粉紅色小派對帽跳舞的那一套。我蹲了幾下,兩腿沒發抖也沒發軟,沒有任何殘留的知覺證明剛才的事發生過。我把克蘿伊的小胖手和小胖腿穿進睡衣睡褲,然後將她擁入懷中,坐進嬰兒床邊的搖椅裡。她闔上了眼睛。我前後搖晃哄她入睡,感覺我的身體也鬆弛下來。
沒幾分鐘她睡著了。我繼續輕晃,兩腿的肌肉逐漸伸展放鬆。就在這前後搖晃的過程中,我混沌的腦中浮出一個問題。剛才的摔倒。如果不是腦瘤呢?如果不是多發性硬化症,也不是退化性神經疾病呢?如果跟安定文有關係呢?我努力回想神醫說過的話。這種藥和咖啡一樣會上癮。他知道有個人吃了十九年,從來沒出過問題。我的身體會慢慢自我復原。
但我的身體並沒有自我復原。與神醫初診到現在一年半,我的身體反而更惡化。我努力回想我有沒有搜尋過這種藥。我一向喜歡研究透徹,可是我當時真的太絕望了,只想趕快鬆一口氣。但再怎麼說……
我往後仰躺,感覺克蘿伊的體溫貼著我。現在時間晚上七點,外面天光未暗。我每晚服用五到六毫克安定文,持續了一年多。然後我就莫名其妙摔倒了──雙腿忽然化成果凍,不受控制。我很有可能撞破克蘿伊的頭或我自己的頭。但現在一切似乎又都正常,彷彿剛才全是我的幻想。尚恩在屋外搬運工具和草皮、大桶大桶的釣鐘柳和金焰繡線菊。他把東西裝上卡車,發出響亮的碰撞聲。
我把克蘿伊放進嬰兒床,上樓走進書房。鎮靜劑──這是神醫給這種藥的稱呼。對嬰兒無害。當時我只在乎這個。能幫助我入睡,並保證藥力不會傷害克蘿伊。他要我放心,說我的身體會慢慢自我修復:「到那之前,照處方吃藥。」我照做了。吃完又領,領了又吃,我就像一隻張大嘴巴的鯉魚。
我打開電腦。可惡──我怎麼一直沒想到要查查這東西?我搜尋苯二氮平類藥物,螢幕上瞬時滿是各種網站連結。
我的天空也開始一塊塊崩落。
(摘錄自:第三部「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