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專欄 邂逅土耳其浴場 懷舊的生活哲學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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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洗土耳其浴的經驗實在太震憾。最驚人的不是付錢讓陌生男子的雙手在赤裸的身體遊走,而是終於知道了自己怎麼那麼髒。
2018年冬天我開始在安卡拉工作約一個月後就被土耳其朋友帶到離巿區86公里外的知名溫泉鄉克孜勒賈哈馬姆(Kizilcahamam)。海拔975公尺高的山區當天飄下安卡拉當年初雪,這時進入公共浴池也太有fu了。
在小隔間裡褪去衣物,將那片薄薄的裹巾纏上腰際,然後踩著傳統木屐,在喀—喀—喀聲響中,我終於進入蒸氣彌漫的土耳其浴場,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跟著一旁的土人依樣畫葫蘆,我先在浴場正中央大理石平台上躺平。暖呼呼的平台下方顯然布置了加熱管線,躺上10幾分鐘後,早已暖和的身體不斷出汗。等毛細孔張開後,接下來將進入土耳其浴的重頭戲—洗澡。
如果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洗澡」,那簡直是不負責任的報導。英文書寫的土耳其浴介紹文常用scrubbing(用力擦洗、刷洗)說明接下來浴場裡發生的事。親自體驗後,你會發現那用字真是貼切、到位。
也只在腰間圍上裹巾的搓澡師年過半百,看起來經驗老到。歐吉桑一登場先霸氣地示意客人在大理石平台上仰躺,問都沒問就解開對方身上的裹巾,讓那塊紅白格子布僅僅遮住「重要部位」。接下來,他戴上搓澡手套,開始對客人「上下其手」。
施展俐落身手使勁擦搓同時,師傅還不時驕傲地向客人展示「工作成果」。只見那只原本白白淨淨的手套怎麼會秒變黑麻麻,上頭布滿了從我身上搓出的泥垢「皴」。
師傅念念有詞,彷彿對我說,「人還是應該定期洗澡才好」。由於被他搓出的「皴」數量可觀,「事證明確」,躺在大理石平台上的我彷彿是個幹了壞事被活逮的小孩般,只能啞口無言聆聽訓誨,並且繼續對藏汙納垢的身體暗自驚愕。
我的許多土耳其朋友都有定期洗土耳其浴的習慣,例如擔任健身教練的友人圖杰爾(Serkan Tuncel)就是,他從還是足球選手的年代就固定每週進土耳其浴場。
圖杰爾說:「土耳其浴的好處,運動員最知曉。」
為了拍攝影音新聞,我前幾天把他拉進安卡拉舊城區哈曼歐努(Hamamonu)有581年歷史的卡拉賈貝伊浴場(Karacabey Hamami)犧牲色相寬衣解帶,友情客串被搓澡師侍候的顧客。
土文hamam意即浴場,安卡拉舊城區知名景點Hamamonu因Karacabey Hamami這棟歷史建築而得名,浴場在鄂圖曼帝國時期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像卡拉賈貝伊浴場這樣的歷史建築特別能夠彰顯在數百年圓頂建築裡,融合羅馬、拜占庭和中亞沐浴文化的淨身淨心儀式,而它同時也是庶民社交活動和生活哲學的體現。
對圖杰爾而言,浴場裡「馬殺雞」這橋段是他的最愛。只見到了搓澡師手上,平躺的大隻佬也只能像塊雞肉般地乖乖任人拍打、肘揉、掌推、翻身。過程中,顯然因為推拿到位,圖杰爾時而面容猙獰、連聲慘叫。一陣舒筋活絡後,脫胎換骨的他容光煥發步出浴場。
卡拉賈貝伊浴場當代負責人艾登(Oner Aydin)指出,升騰熱氣讓人徹底放鬆,浴場成為人們談論政經情勢、巷弄八卦和交換資訊的絕佳場合。
他告訴我,浴場也是許多重要習俗發生的場所,例如嬰兒出生40天的「40天浴」、新娘婚前的「新娘浴」、親人去世20天後的「擦乾眼淚浴」等。他說:「土耳其人一生都離不開土耳其浴。」
退休警官阿斯蘭塔什(Orhan Aslantas)也是浴場常客。他表示,和妻子週末上土耳其浴場的習慣已經維持30年。
他指出,過去8個月因為疫情而無法步入浴場,只更加證明浴場文化對土耳其人的重要性。阿斯蘭塔什說:「浴場是我們文化一部分。沒有浴場,我們要怎麼活?」
「浴場文化是土耳其人生活的一部分。不上浴場,面目可憎。」阿斯蘭塔什告訴我:「家裡當然有浴室、有熱水、有肥皂。但是浴場環境對我們而言具有特殊意義。我們在這裡緬懷過往,具體而言,這是讓我們一解鄉愁的懷舊之地。」(編輯:周永捷/林憬屏)110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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