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曹楷智的「地下工事」 坑道裡的堅毅等待迎來春風
為了躲避戰火,窩在父母背上、感受坑道裡的潮溼與窘迫,是許多馬祖人的記憶,甚至陰影。藝術家曹楷智卻直面坑道,年復一年挖掘、探索,把坑道變成藝術基地,甚至與國際藝術連結,為馬祖迎來新契機……
文、攝影:王寶兒/照片提供:馬祖國際藝術島、李若梅
戰爭有很多種樣貌,馬祖人早年所體驗到的,是出生就註定的寧靜戰事。
身在南竿島,很難不注意到似要和天空齊高的「枕戈待旦」赤紅色標語;若在北竿島瀏覽芹壁村風光,石頭屋轉角處還時不時會撞見「消滅朱毛漢奸」、「光復大陸」等口號,像時時刻刻提醒你,莫忘國家大任。
留在標語上頭的漆彩,隨年月過去會逐漸剝落,36年的戰地政務時光,馬祖人卻很難忘記。
生活在東亞冷戰最前線,戰爭何時會來,沒人知道,他們活脫脫成為舞台劇《等待果陀》的主角,燈亮燈暗,潮起潮落,從學會唱軍歌的孩子,各自蛻變成民防自衛隊中的男人或女人,日復一日地等待,等來了喜提金馬獎上上籤一支的其他男人,一起在島嶼上,一年又一年地等待。
好在,這場戰地政務實驗的結局和舞台劇一樣,不管是果陀,或是對岸烽火,都沒有到來。但歷經了那段全民皆兵、同島一命的日子,難道戰爭真的未曾來到嗎?
答案的是與否,不論於作品、於人生,馬祖藝術家曹楷智都身體力行了一回。馬祖實施戰地政務實驗是在1956年,他隔年出生,最小的兒時記憶,不是甜蜜的糖果和藍天,而是在父母的背上,匆忙感受那黑暗又潮濕的坑道空氣。
解除戰地政務30年後,曹楷智走在南竿島77據點坑道中,學著父執輩往地下走,選了一堵牆,一邊懷揣著當年軍人挖坑道的心情,一邊挖了個大窟窿,這個大洞,現在成為馬祖國際藝術島策展計畫「地下工事」的作品《地下的故事—永夜淘光》。
光灑落在原先暗無天日的坑道中,刺骨寒風滲進來,也跟著日光變得溫柔,反覆掏挖終於有了終點,讓曹楷智明白,原來,無盡等待也可能是一種戰爭。
全民皆兵 馬祖人的童年往事
今年迎來65歲的曹楷智,講起童年,言談間鮮明召喚著戒嚴時期的氣味和顏色,「那時的生活就是戰爭片那回事。」
曹楷智說,像是每人出生就註定要當兵,因為十來歲就要加入民防自衛隊,軍訓課就是體育課,路上看到阿兵哥還要敬禮。
各種演習、演練自然也是稀鬆平常,學生上課上到一半常常就要躲到防空洞或桌子底下,練習應對可能會從天而降的砲彈;晚上有燈火管制,木頭窗戶要黏上一塊厚重的黑布,偷偷點蠟燭才不會漏光,「生活是灰階的,氣氛很肅殺。」
因應前線需要,從台灣到馬祖的軍人不少,軍事據點需求,還有士兵居住需求,部分民宅被迫徵用,加上兩岸緊張情勢,政府為防止人民叛逃,也禁止人民再靠近海邊,原以漁業收入為大宗的馬祖人頓失生計,一切讓物資本就得來不易的海島,更顯匱乏。
曹楷智笑說,當時大概只有小孩子還敢偷跑到海邊,「夏天熱啊!那時甚至也沒電,沒有電風扇之類的。中午下課會沿著阿兵哥看不到的小徑走,噗通跳進海裡泡水,阿兵哥如果發現了,看到是小孩子,會故意拿走你的衣服,讓你光溜溜走回家。」
這是居民和軍人同島生活的少見趣味,不過因軍方而被趕出家園的人,也不在少數。例如位於小山坡上的南竿軍人紀念園區,原先是擁有大片梯田可供居民自給自足的小聚落,位置還面向海洋,是絕佳居住條件,但這塊地也在1960年被軍方徵收,籌建為軍人公墓。
「地下工事」策展人林怡華說,那塊地的原先住民後來陸續移居到台灣島,但一些當地人還記得這裡曾經多麼美好,「像劉縣長(連江縣長劉增應)就曾說過,他小時候會來這裡烤肉,但不知不覺,大家就不再來了。」(全文未完,詳見文化+雙週刊第103期「卡蹓‧馬祖‧藝起來」,2/28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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