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年輕人了解水墨畫魅力 繪師斜槓寫小說一不小心就得大獎【書評】

文：黃淑芳

學生時代很不喜歡上書法課，因為很麻煩，要準備筆墨紙硯一大堆東西，一個不小心還會搞得制服髒兮兮。但是，要用同一套工具的國畫課倒不討厭，一來國畫課沒幾堂，也不像書法課有寫不完的習字，二來畫竹子很有成就感，一筆捺出一節竹，不要多久就填完半張紙面的竹林，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

這當然是少不更事的天真幻想，我（和大部份同學）根本是亂塗一氣。讀完日本作家、水墨畫家砥上裕將拿下第59屆梅菲斯特獎的小說《線，畫出的我》之後，有一股想立刻衝去故宮博物院看宋明山水畫，對照書中論述的衝動。

以繪畫為題材的長篇小說並不罕見，光以日本來說，具有專業策展人身分的小說家原田舞葉以畢卡索、梵谷、亨利盧梭、高更、塞尚等大師為主題交出許多精彩傑作，以推理小說的布局成功導引年輕讀者欣賞近代藝術。讀幾遍美術史都不一定留下印象的梵谷與日本浮世繪關聯，看完小說《浪擊而不沉》就絕對不會忘記；摸不透畢卡索的立體派創作該怎麼看，讀了《黑幕下的格爾尼卡》會得到一些啟發。

基於相近的理念，出身福岡的36歲水墨畫家砥上裕將為了打破「水墨畫是老人的興趣」成見，決定以小說為媒介，把水墨畫的魅力推廣到年輕世代，他的斜槓處女作《線，畫出的我》一鳴驚人，拿下梅菲斯特獎與2020年本屋大賞第3名，好評不斷，也已改編成漫畫。

家遭巨變的少年青山霜介把自己拘禁在心靈的玻璃屋裡，對外在的一切茫然無感，宛若行屍走肉地活著。一天，他因緣際會邂逅國寶級水墨畫大師湖山，被大師收入門下親自教導。其他弟子都不解大師看中少年哪一點，少年卻隨著大師極為另類的指導，看見水墨畫黑白線條反映個人內心的本質，也慢慢看見自己的生命課題。

《線，畫出的我》是一部畫面感非常強烈的小說，開頭就能看見弱不禁風的主人翁青山霜介縮著肩膀從書頁邊緣飄過，然後隨著大師的點撥，學怎麼磨墨、怎麼畫線條、怎麼暈染、怎麼用黑白兩色在觀者眼中創造豔紅墨綠，以及學習「怎麼學」「跟誰學」。

砥上裕將有系統地透過青山的學習歷程，告訴讀者關於水墨畫工具、筆法、創作觀點、發展困境、揮毫哲學等知識，一步步寫來生動靈巧，卻又不顯賣弄。故事中段以足足5頁的篇幅，刻畫青山從描繪一株春蘭的過程，面對自己的倖存者罪惡感：為什麼會遇上這樣的命運、為什麼只有自己還活著？接下來該怎麼回應命運？然後體悟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透過重複不斷、一筆一筆畫著春蘭，嘗試尋找自己的定位，掙扎求生。

這時候的青山已經不是故事一開頭那個存在感超低的少年，他開始站直身子、挺起胸膛，從筆下的線條探索世界，解放自己糾結的心，還能伸出手扶持需要拉一把的夥伴。《線，畫出的我》是一部成長小說，它不是樂譜裡標上漸強符號、鏗鏘有力的音節，而是柔軟延伸纏綿低迴的調子。為什麼大師能在短暫接觸的片刻，就看穿青山擁有什麼、需要什麼？這是全書最後才揭開的謎，也是故事最動人的尾韻。

砥上裕將和青山一樣，在大學時期才開始接觸水墨畫，水墨畫能在純白紙面上快速完成的這項特質很吸引他。當時的他也曾試著寫小說，不過沒能完成，直到30多歲再度挑戰，以熟悉的水墨畫為主題完成《線，畫出的我》。處女作受到歡迎，對砥上來說是很大的鼓勵，期待他繼續在小說這條路上，創造只有黑白鉛字，卻也百花齊放的視界。（編輯：陳昱婷）1091130

書名：線，畫出的我
作者：砥上裕將
譯者：葉廷昭
出版社：圓神
出版日期：202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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