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新環保法上路 天空誰扮新常態？

－大陸新環保法上路專題報導之二（中央社記者周慧盈北京30日電）中國大陸新環保法今年上路，這部新法被視為官方治理汙染的利器，首當其衝的就是近年來聲名遠播的毒霧霾。

2014年11月，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北京峰會在藍空下揭開序幕，會議有個無聲的要角「APEC藍」，即使位高權重如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那段期間也不得不天天抬頭看它臉色。

「APEC藍」與「霧霾」猶如一齣戲的「好人」和「壞蛋」，一個讓人愛，另個招人恨。為避免霧霾攪局，破壞了苦心經營的國家形象，大陸當局在北京峰會前夕使出渾身解數，終於請來了APEC藍。

官方想出的辦法所涉範圍遠不止北京，周邊的天津、河北、山東、山西、內蒙等5省市都在聯防聯控區域內，核心措施包括「控煤、控車、控工業、控揚塵」。

據大陸官媒新華網，期間河北有2000多家企業停產、1900家企業限產、1700多處工地停工；山東則有濟南等6個城市停止所有建築、道路和拆遷工地的施工。

北京自身也祭出揚塵工地停工、機動車輛單雙號限行、公務車輛封存70%，影響所及至少200多萬車輛停駛；天津市共有1953家企業採取「限產限排」，5903家各類工地全部停工，整體車流量下降40%…。

如此大陣仗下，APEC藍終如官方所願在北京峰會期間粉「藍」登場。據大陸環保部統計，11月1日到12日會議前後，北京市空氣中各項汙染物平均濃度為近5年同期最低。民眾驚艷之餘，特別為平時難得的連續藍天取名「APEC藍」，大陸社交網路那段期間最夯的照片就是APEC藍的各種姿態。

習近平在峰會歡迎各國領導人時也提起了APEC藍，「這幾天我每天早晨起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北京的空氣質量如何。希望霧霾小一些，以便讓遠方的客人到北京能感到舒適一點。」

中國大陸的霧霾汙染這兩年「聲名大噪」，北京是代表城市。其實霧霾早在成名前，就已悄悄存在多時，只是缺乏相關的認知及說法，霧霾來襲時，北京人總是說「今天又起霧了」。

直到2008年以後，對於霧霾還是霧大，北京居民才總算看得有些明白。

當年美國駐北京大使館開始在使館樓頂架起空氣監測儀，並在網上定時公布PM2.5（細懸浮微粒）監測數據，藉此提醒使館員工做好汙染防護，並作為使館行政參考。

美使館的做法最初並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2010年11月的某一天，使館每小時公布一次的空氣指數超過了最高值500，這個被使館形容為「Crazy bad（糟糕透頂）」的空氣品質狀態，終於嚇醒北京市民，至此恍然大悟過去多年誤會大了，霧霾與霧大根本兩回事。

環保組織「自然之友」今年6月在北京舉辦了一場空汙講座，中國科學院氣象學博士後、科普作家李汀在會中表示，「霾」在中國大陸並非新名詞，過去50年，相關部門其實一直將霾當成天氣現象在觀測，尚未深刻意識到霾是一種空氣汙染的結果。但是PM2.5的概念確實是美國大使館的緣故，才開始在大陸出現。

PM2.5（particulate matter）是霧霾的主要成份，這種直徑小於或等於2.5微米（約頭髮1/20）的細懸浮微粒含有多種有害物，對人體充滿毒性。

燃煤至今仍是中國大陸能源供應的主要方式，加上數量龐大汽機車的廢氣排放，導致天空中的PM2.5濃度隨著經濟發展和民眾物質生活改善而持續竄高。

美國大使館發布的空氣數據引起越來越多民眾和媒體重視後，在民意壓力下，北京市政府終於自2012年初跟進，開始以每小時一次的頻率發布PM2.5數據，不過當時數據來源只是市區西邊一個試點監測站。

在此之前，北京市官方公布的是PM10，並非PM2.5，而且也不是每小時公布一次，而是根據一天的平均值公布一次。

PM10是指直徑在10微米以下的可吸入顆粒物，被人體吸入後會沉積在呼吸道等部位，並引發疾病。

相較之下，PM2.5能深度進入人體肺泡甚至血液系統，所攜的重金屬元素和有機汙染物多半為致癌物質或基因毒性誘變物質，對人體健康危害巨大。

倫敦在1950年代也曾經爆發極其嚴重的霧霾汙染，相關科學研究自此展開。英國專家近年發現，空氣中的PM2.5是導致人類死亡率上升的重要原因。

美國大使館持續公布空氣數據的做法惹惱了大陸政府。北京市跟進發布PM2.5即時數據半年後，環保部副部長吳曉青公開批評，外國使領館發布空氣汙染數據不符合法律要求，他呼籲各國外交人員莫干涉中國內政。

這是中國官員首次發表類似言論，引起外國媒體高度關注。外媒認為，大陸環保官員的談話凸顯了汙染問題治理的政治敏感性。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大陸不得不面對經濟成長帶來的環境成本。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講師冉冉在所著「中國地方環境政治」一書中分析，中國官員不悅的另個原因可能是大陸民眾在網上以美使館的數據來質疑北京市環保局公布的數據，引發了大陸政府公信力危機。

儘管對美使館「干涉主權」的做法千般不滿，大陸官方還是在壓力下急起直追。今年起，大陸338個地級和地級以上城市共1436個監測點每小時即時公布PM2.5等空氣指標數據。

北京的霧霾汙染事實上並非大陸最嚴重，卻因為它的重要性及國際能見度，成為最具代表性的城市。

2013年1月，中國大陸中東部、東北以及西南部分地區出現極重度霧霾，涉及人口超過8億，北京是其中受害最嚴重的城市之一，汙染指數連連破表，而且整個月有25天屬於霧霾天。

不少北京人至今仍對當時那種灰灰黃黃的空氣顏色餘悸猶存，甚至以「世界末日」形容自己的感覺。上海理工大學環境與建築研究院多位學者在「北京霧霾事件」分析文章中直指，這次霧霾事件導致人心惶惶。

如此嚴重的汙染，若不是已經陸續架設了監測儀，北京2000多萬人口是否又會誤把霧霾當成了大霧？

答案無從猜測，但可確定的是，這次驚人的空汙再度曝露了北京環境品質的窘況，也讓更多人留心PM2.5指數，「口罩族」也開始零星出現街頭。

這段霧霾期間，北京各大醫院呼吸內科、過敏源測試科的就診人數，短短幾天內飆升了7到8倍。

2013年初的大範圍侵襲後，霧霾並未就此止步，當年12月再次肆虐，從天津、石家莊一路橫掃南京、上海，中東部地區紛紛淪陷。

這一場霧霾持續了半個多月，受影響人數逾6億，嚴重的程度不但讓鄰國南韓跳腳，擔心霧霾飄然而至，美國環保官員也隔著太平洋喊話，表態要與中國大陸共同治理環境汙染，因為中國的空汙已危害到美國和其他國家，中國排放的汙染正吹向美國西海岸。

即使已驚擾鄰國，霧霾仍不肯收手。

2014年底，就在APEC北京峰會一個月以前，一場馬拉松比賽先一步開跑，不料霧霾也在當天同步光臨，不少選手被迫戴著防霾口罩跑完全程，這種「戴口罩跑馬拉松」的奇特畫面，透過媒體傳到了全世界。

正是因為霧霾的不可測，為了不讓中國大陸崛起的大國形象遭霾害，官方想盡辦法就是要將這個壞傢伙阻擋在APEC會場外。

特殊政治體制下的多省市聯防聯控措施，讓大陸政府最後打贏了這場霧霾之戰，習近平掛心的事沒有發生，北京APEC在藍空下登場並落幕。只不過，會議一結束，當各種臨時性措施陸續退場後，霧霾又毫不遲疑急急重返北京。

為了擋住霧霾、把APEC藍請進門，據不完全統計，當時大陸跨省市的聯防聯控措施讓1.19餘萬家企業限產或停產、2萬多個工地停工。

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曾估計，APEC藍影響中國大陸1/4的鋼鐵產量、13%的水泥，並減少工業出口總值達3%。

中國大陸經濟正由多年來傲人的高速成長，轉為結構調整轉型期的中高速，官方稱為「新常態」。那麼，大陸的天空呢？官方雖祭出因應汙染現實的新環保法，但在GDP等各層面因素考量下，APEC藍是否只能是一種短暫客串？霧霾又會否成為空氣新常態？懸念有待時間解答。10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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