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那年,身穿白袍在藥局工作的藥劑師蔡振隆辭去優渥而且嫻熟的工作,去了電視台做助理,薪水對半砍,就這樣熬了兩年,只為了累積「2年成音工作資歷」,有資格可以去考公視「成音」職務。
說著過去的藥師生活,公視成音指導蔡振隆一點都沒有覺得委屈,對於古典音樂的熱愛讓他不曾後悔這個決定,「可能是父親的影響。」蔡振隆是雲林人,家裡雖然小康,但是擔任公務員的父親很喜歡聽音樂,「省吃儉用就為了買音響,有空就在家裡從演歌放到鄧麗君,也有古典樂。」
國中時,父親開始揪他一起聽音樂,一次買回真空管音響,開始跟蔡振隆討論,換各式音響線給他聽看看,「我根本聽不出來有哪裡不一樣,但父親一換再換線讓我試看看,我的耳朵被開發了,一路摸索,開始可以分辨細微的差異,這也讓我後來做成音時,可以知道麥克風架近一點,遠一點會有怎樣的不同。」
父親是發燒友,蔡振隆第一首聽的古典音樂就是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這首樂曲帶給他極度震撼,原來古典樂裡面是另一個豐富的世界,從此音樂不離身,蔡振隆念書配音樂,吃飯配音樂,古典爵士流行輪流聽,後來升學考試,父親叫他去考藥學科系,畢業後就做藥劑師,生活不成問題。
「父親叫我念我就去念,還好我功課還可以應付。」畢業後蔡振隆考上藥師執照,抽中到台北當兵,因而留在台北工作擔任藥廠業務,壓根沒想到要去電視台上班,「但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很喜歡當業務,要跑醫院推銷,雖然薪水很好,我也很快買了房子,但就是覺得不開心。」
蔡振隆開始買音響聽音樂,白天上班,晚上就去學打爵士鼓;就這麼剛巧,親戚臨時找他去代班林森北路的歌廳演出,他開始接觸一些音響設備,非常感興趣,正好看到當時新聞局廣電基金的短期課程學錄音,2 個月課程,他認識了改變他人生的老師音響錄音專家宋文勝。
「宋老師古典音樂錄音很厲害,除了教我們實質的音樂會錄音操作,也給我很多觀念。」下課後蔡振隆就去找宋文勝,希望可以跟著他見習做他助理,宋文勝欣然允諾。就這樣,蔡振隆白天上班,放假就去音樂會做錄音。一天看到公視要開播需要成音,蔡振隆想著,如果做不好,隨時都可以回來當藥劑師,他心一橫,決定辭職逐夢。
先熬兩年電視台成音助理資歷,蔡振隆帶著跟宋文勝一起的錄音去投履歷,順利錄取,一路做到今天,始終微笑的臉龐證明自己當初做了對的決定。
熱情驅動理想,蔡振隆在公視參與「公視表演廳」20多年來參與各類大小演出轉播錄製,「說實話,團有多差,就無法錄得多好;團有多好,就不會錄得太差。錄音室或後製能做的美化有限,我認為把現場的聲音都真實自然地收回來,讓觀眾有到現場聆聽的感覺,這是我的堅持。」蔡振隆說,古典樂幾乎都不擴音,透過樂器發出的聲音與聲學環境產生的聲音,如果空間夠好,就會是好聲音。
在收音部分,蔡振隆說通常都是有兩支主要麥克風放在指揮附近,「如果位置角度抓得好,樂團本身跟空間可以達到平衡,就可以收到很棒的聲音。」現在流行的作法是除了主要麥克風之外,還要補麥克風在不同的樂器旁邊,「假設長笛吹小聲了,就可以在後製時補一點。」
蔡振隆坦言,國表藝三場館之中,國家音樂廳溫暖,殘響很漂亮,但是低頻會有點濁:台中沒有太多殘響,錄音時得靠麥克風放遠一點,收多一點空間聲音;至於衛武營音樂廳,蔡振隆說,「每個地方都會有空間音最好的甜蜜點(Sweet Spot),衛武營音樂廳究竟最適合的位置如何,我也還在摸索。」
蔡振隆回憶當時柏林愛樂來台灣的合作過程,「來台的成音只有兩位,他們用公視的OB成音車,混音器、多軌系統跟喇叭,自己只有帶一點點麥克風。」柏林愛樂的代表決定麥克風要架在哪裡,工作時一人混音,一人會看譜提醒該注意甚麼樂器,「畢竟過程中不容易一邊看譜一邊混音,演出後修聲音有時候會跟指揮做討論,這些我們在旁邊觀察,學到很多。」
對轉播音樂會的成音來說,柏林愛樂線上音樂廳是標竿,蔡振隆說,「柏林愛樂線上音樂廳的聲音很好,已經領先全世界,但我認為,它的攝影機是固定的,就沒有辦法做出很特別的東西,但是有些專案錄音反而能做出好的作品。」
蔡振隆說,期待有更多對於古典音樂有概念,也喜歡做錄音的新鮮人,繼續投入召喚古典音樂的行列,「耳朵有一個凹槽,有大腦可以讓我們聽見我們想要聽的,但是麥克風不行,它沒有大腦,會把全部都收進來,所以需要我們做成音的繼續努力,帶給世人更好的聆賞享受。」
一場古典音樂會的錄製過程中,除了導播成音等等執行者之外,少不了製作人這個角色,「公視表演廳」製作人林克隆笑說,製作人就是要大小事情都要顧到,大到爭取預算小到人員錄製內容都要整合,「熱情會支撐我們積累經驗,繼續為下一檔節目努力。」
林克隆曾經錄製包括剛結束的2022衛武營國際音樂節開幕音樂會「跨越兩世紀的音樂」、貝里尼歌劇「諾瑪」到2021總統府音樂會等等,也參與台灣各大樂團的錄音製播,經驗豐富。
父親是中廣工程師,林克隆從小就在廣電環境中長大,學生時代就到電視台打工,退伍後做過傳播公司工讀生、臨演、電視台助理到執行製作,現在擔任製作人,負責音樂會轉播錄製的大小任務。
進入公視工作以來,林克隆才開始接觸表演藝術跟古典音樂,看到好節目林克隆就很開心;製作人也必須扮演協調者,馬虎不得,「最簡單像是轉播車要停在哪裡,這就必須要提前規劃,像城市舞台根本沒有腹地停轉播車,幾乎無法執行轉播錄製任務。」
製作人也要幫忙確認預算,林克隆說,有些很棒很棒,但是必須要待三天以上,「我們一出去就是超過30人起跳,光是吃跟住都是成本,音樂會轉播要加上轉播車、成音車加發電機等等,有時候實在談不下來,也只能飲恨。」
林克隆說,製作人也要思考如何讓場景好看,比如說國家音樂廳打燈是讓音樂家看譜用,「但我們轉播用的燈是要讓音樂家看起來漂亮,要幫指揮補光;為了畫面好看,也要幫管風琴補燈,給管風琴一些樹影色燈,讓畫面看起來更加立體。」
遇到天災颱風,林克隆也得收拾善後,一次台北市放颱風假,NSO國家交響樂團音樂會直接取消,「我們還是要把前一天設置好的所有器材整理好撤場。」林克隆說,再熟悉的團隊都要溝通,「音樂家在演奏音樂時,有時會有一些咬牙切齒,面部猙獰的表情,我們也會協助維護音樂家形象,在容許的範圍內做修正。」
「這是一份關於人與人之間溝通協調的工作。」林克隆說,如何在表演團隊與場館中取得共識,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熱情與好奇是成功的重要關鍵,執行完一場演出那種成就感,會像聽見了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