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宮的餐桌

發稿時間:2023/02/17
克里姆林宮的餐桌
克里姆林宮的餐桌
作者|維特多.沙博爾夫斯基
譯者|葉祉君
出版社|衛城出版
出版日期|2023/02/01

  波蘭作家沙博爾夫斯基耗費三年踏遍俄羅斯這個地表最大國度的各個角落,實地走訪多位親歷過俄國與前蘇聯重大歷史事件的廚師。從共產革命、大饑荒與兩次大戰、太空競賽、阿富汗戰爭、車諾比核災一路到俄烏戰爭,本書藉由廚師們時而樸實無華、時而生動幽默的文字,以及沙博爾夫斯基冷靜銳利的報導之眼,帶領讀者走進虛實難辨的國度,看見只有廚師們才能看見的真實俄羅斯。

內容節錄

《克里姆林宮的餐桌》

  維亞切斯拉夫.克比奇在成為部長會議主席不久就認識了葉爾欽。為了幫白俄羅斯籌措巨額貸款,克比奇不得不得去莫斯科找他。

  「葉爾欽吃得很簡單,」克比奇跟我說。「當然這『簡單』不是指麵包塗奶油,這『簡單』是指他當時身為蘇聯領導人或俄羅斯總統而言。大家都聽過以前布里茲涅夫時代的克里姆林宮,黑魚子醬跟紅魚子醬都是成桶裝著擺。身為基洛夫工廠廠長的我,在俄國的各種會議上都用湯匙挖過魚子醬吃,那些魚子醬都是大碗裝。到了葉爾欽時代,魚子醬當然還是有,但都只是薄薄一層塗在小塊三明治上。他很清楚當時的局勢已經不同。」

  那次找他本來是談貸款,卻很快變成了飲酒宴。

  「我們當時喝了伏特加。沒有這一味,跟葉爾欽是辦不成事的。」克比奇說。「他喝酒向來不配下酒菜,所以我也沒配。葉爾欽很能喝,我喝到第十三杯還是第十四杯,就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來找他。幸好他還記得。最後他問:『那您這個貸款到底是需要多少呢?』而我回答:『一億盧布。』」

  他一口答應,還把文件簽好,而醉醺醺又高興過頭的我,卻忘記簽自己該簽的地方。我們後來得找快遞再送一次。

  在克比奇擔任白俄羅斯總理期間,議會議長,也就是在蘇聯時期相當於共和國元首的角色,是由物理學者斯坦尼斯拉夫.舒什克維奇出任。這名現年八十七歲的前政治人物,如今住在明斯克市中心一間簡樸的公寓裡。

  「當時實施經濟改革,造成一團混亂,而我們害怕會沒有瓦斯可以過冬。」舒什克維奇回憶。「當時預計會有特別強的寒流,但我們沒辦法跟戈巴契夫達成共識,於是我們一起思考該怎麼確保白俄羅斯的瓦斯供應。我去找克比奇說:『我們請葉爾欽來吧,帶他去比亞沃維耶扎,在那邊款待他,陪他打獵,請他喝伏特加,就像以前一樣。這樣會比較好說話。』

  克比奇同意我的提議。我等一有機會去莫斯科,就跑去找葉爾欽,而他也很樂意加入。我們還想到要找烏克蘭的克拉夫朱克一起,因為這樣就是三個斯拉夫共和國的領袖見面,格局馬上不一樣。當時有人想過要推翻蘇聯嗎?我是絕對沒有。對我來說那是一場要談瓦斯的會晤,是為了我們,也是為了烏克蘭人所安排的一場會晤。」

  一九九一年,葉爾欽與戈巴契夫之間發生一場激烈的實權鬥爭。戈巴契夫試圖對分崩離析的蘇聯進行改革,但握在他手上的權力卻不斷流失。一九九一年初,他舉辦了一場公投,超過七成的公民表示希望維持蘇聯,但同一年各個共和國國會卻接連通過獨立決議。四月是喬治亞,八月是白俄羅斯、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摩爾多瓦、烏克蘭、烏茲別克,以及吉爾吉斯。亞美尼亞與塔吉克在九月宣告獨立,而亞塞拜然與土庫則是十月宣布。哈薩克是最後一個獨立的共和國,觀望最久。俄羅斯當時的總統則是葉爾欽。

  「那是一個奇怪的情況。」克比奇邊想邊說。「共和國接連宣布獨立,戈巴契夫卻還是坐在克里姆林宮裡當他的蘇聯總統。沒人知道誰該負責什麼責任,沒人知道戈巴契夫手上握有多少權力,加盟國又有多少權力。這些問題都沒有人知道答案,而戈巴契夫又老是認為自己被所有人冒犯,根本無法跟他溝通。八月,老共產黨員試圖力挽狂瀾,副總統亞納耶夫發動軍事政變。老實說,我心裡是支持他們的。可是這一切都做得太過溫和,也太遲了。蘇聯當時只剩紙上有名,屍體早已躺進棺材裡,就差驗屍官來簽死亡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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