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男神榜

發稿時間:2025/02/07
臺北男神榜
臺北男神榜
作者|唐墨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2024/04/29

2024 Openbook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李屏瑤(決選評審、作家)

「我雖然跟神明鬧叛逆,鬧了好一段時間,但我的心底其實不曾質疑過這些超自然存在的可能。更務實一點地說,我認為這些有應公、水流媽、萬善堂、百姓公,何嘗不是未來的我們——男同性戀如果後嗣無人,又不能像電影那樣找一個許光漢來冥婚,那按民間的傳統習俗應該也只有萬善堂可以接納我們。」

——唐墨,《臺北男神榜》

唐墨的《臺北男神榜》從一場高燒起頭,病有許多種可能,解嚴後出生的男同志具備略高的性知識量,刪去、排除、求醫、問卜。困擾的時候,就早起去搏桮問神明。在神明面前,眾生平等,但對於嫻熟信仰與民俗文化的信眾而言,搏桮也像是交陪,開啟一對一聊天室,您專屬的神明總是在線上。

《臺北男神榜》有個人成長史、移居求學史,也有空拍機一般的神明視角,例如清水祖師、霞海城隍、呂洞賓、靈安尊王。人在做,神明在看,但神明是以什麼角度在看?神明也有其來歷與個性,有管轄範圍跟擅長業務,書中細數各守護神身世,原來神明也有自己的遷徙史,也需要眾籌資金建廟,臺北城裡的神與人,在此刻顯得無比親切。

融合宮廟傳統與民間生活,唐墨重新打開臺北城的移民遷徙,甚至是族群械鬥的歷史。他形容臺灣的「械鬥年代」值得收錄進《世紀帝國》的知名史詩戰役清單,而整個大臺北地區都有你我先祖逃跑的痕跡。幸好即使被逼到絕處,處處也都能逢生。唐墨的各方雜學在此書巧妙串聯,文史、民俗、個人、土地,揉雜出行雲流水的獨特敘事風格。

內容節錄

《臺北男神榜》

推薦序 流動與血肉乃必要/鄭順聰

  閱讀A4紙列印的《臺北男神榜》初稿時,我將長尾夾抽離,溜在手中把玩。唐墨九死一生的經歷鋪排而成的華麗斑斕,讓我指尾忍不住激動,出力過頭,長尾夾竟首身離兮。

  擱下散開的書稿,黑色方形夾頭仍在左手,右手拾起脫落的銀亮夾尾,仔細一看,那不鏽鋼線框起的形狀,像符號Ω。

  奧米伽,希臘字母最後一個,意指事物的終結、循環之結束,甚至在某些虛擬的世界觀裡,代表低下階層—閱讀《臺北男神榜》這充滿神諭與佛求的自傳書寫時,偶然這長尾夾脫落事件,讓我很難不連結到冥冥中之必然—作者唐墨可能是家族最後的男丁,血脈即將終結,傳承末代斷絕。其青春期叛逆曲折跌撞,好不容易攀上大學門檻,「母系」竟要停招!其人也未曾在社會的階層體制中「落地」,安於確切且穩定的位置。

  如何定位唐墨?文史愛好者?同志?民俗控?推理小說家?演歌歌手?單口喜劇演員?日本和尚?

  我認為,唐墨就是Ω,血脈終結後新宇宙之開始。

  《臺北男神榜》將宜蘭山東合流的血緣,家族的宿命與詛咒,同志的精神覺悟與肉慾體驗,到漳泉械鬥的歷史餘緒,以及對大臺北地區寺廟掌故之熟悉與虔拜,串流為一股念咒般的聲口,大膽直接不做作,血淋淋剖開!這是我所以用「酣暢淋漓」形容閱讀體驗,讀起來就是過癮,臺語所講的:暢啦(thiòng--lah)!

  述寫同樣來自閩南的漳州人、泉州人、安溪人之角頭勢力與械鬥始末,讓臺北史不再是陰濕破敗如都更前荒屋裡待回收殘紙,而將其喚醒重生猶如日本電玩遊戲三國爭霸,捉住重點形象化,賦予鮮明特色。唐墨對大臺北神明與廟宇不只是文史理解,是從家族記憶與親身經驗汲引,琢磨出比連續劇更淪肌浹髓的橋段。更別說其對同志地理學之勾勒、病理學探險,非探奇非悲情非訴求,而是用比喻、聲色、僻典、肉慾,洗出一片冰心,於玉壺中琉璃。

  唐墨Ω宇宙之必殺技,為佳句處處的飲食描寫,光舉這例就令人口水不斷:「剪一小根魷魚鬚腳,輕輕旋開瓦斯爐,就著青焰,現烤配台啤。有時候烤得太香,整屋子人像一窩被弄醒的貓,凌晨一點,餐桌擺開小宴,冰箱拿出早上吃剩的泔糜,加入晚餐的剩飯又滾過一輪,數枚淺碟裝著酸筍豆腐乳,鹹蛋紅豆枝,母親還快手煎了一人一隻荷包蛋,嫩蛋白妝點純釀蔭油膏,像山水畫一樣。」

  讀著讀著也必須說,唐墨的俗豔人生,參雜了大量色素,不營養,但超好吃。在這現代潔癖社會,色素被認為是有害的,想要禁卻禁不了。殊不知,這是多少底層Ω世界中人之日常,你越想禁絕,它越儼硬(giám-ngē,強韌),潔癖社會不認同不懂得欣賞,唐墨就用堪比國際名牌的高強度色彩疊加超大膽設計,讓你於低級中感受高級,俗味深處嗅聞至上醍醐味。

  不僅神在對自己說話,也是重新內觀自我的契機。

  第六章〈境主〉內文這樣寫著。唐墨跟自己對話,也要跟讀者對話,更是跟整個文學界與臺灣社會說:我們對臺灣史與社會文化的探究,已進展到角頭地盤捙拚(tshia-piànn,拚搏)的前沿,其寫實來自於真實,更因人生真實而生動,在文學的書寫與呈現上,幽微與逼視乃必要,流動與血肉乃必要。

  「盈虛消息總天時」,唐墨都出過五、六本著作了,在讀者眼中與知名度上,依然模糊不清—天時已至,虛凝為實,不能只是當魷魚鬚腳—要將首身離兮的長尾夾合體,得先找到黑色夾頭的孔隙,捉準角度趁一個巧勁,將夾尾的Ω形鐵線入坎—終結處接上奧黑宇宙,煥然重生,展開創作新視野。

  《臺北男神榜》該是了,確立作家的清晰位置,捉緊主題與技巧流脈,集中念力廣施願力,色素中提煉出正色,雜學家淬鍊為大法師—成為臺灣的三島由紀夫,唐墨是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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