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台灣第一才子的呂赫若,因涉入反抗運動,以及後來遽然身故,在戰後白色恐怖的歲月裡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解嚴後隨著作品的出土與譯介,才讓呂赫若再度重回到公眾視野。本書不僅透過反抗運動者的角度解讀呂赫若,更從其出身、成長背景開始追索,挖掘了他在台日兩地的創作生涯和思想演變的軌跡,乃至於身後埋骨之處的考察,都有詳盡的追查考證。為白恐時代知識分子的命運留下一個深刻的註腳與見證。
文章節錄
《愛情像滿天的流星雨》
呂赫若的作品在七○年代的台灣重新出土以來,一直是以短篇小說〈牛車〉作為其代表作而為人所知。不論是最早譯介的《夏潮》雜誌,或是遠景版的《光復前台灣文學全集》,都是如此。因此一般也誤認為〈牛車〉是他的「處女作」。
最早,〈牛車〉發表於一九三五年一月日本左翼的《文學評論》二卷一號。
《日本文學辭典》載稱,一九二八年三月,日本無產階級藝術聯盟和前衛藝術家同盟,聯合其他左翼文藝團體,組成全日本無產者藝術聯盟〔簡稱納普〕。一九二九年二月,全日本無產者藝術聯盟文學部獨立而成立日本無產階級作家同盟〔簡稱納爾普〕,加入國際革命作家同盟,出版發行機關報《文學新聞》與機關刊物《無產階級文學》,主要成員有藏原惟人、小林多喜二、德永直〔一八九四—一九七二〕等,因受當局殘酷鎮壓,內部產生分歧於一九三四年二月解散。〔頁六五〕垂水千惠〈初期呂赫若的足跡—以一九三○年代日本文學為背景〉指稱,德永直和同盟成員渡邊順三〔一八九四—一九七二〕等人,基於「以前的作家同盟把政治主義運動和文學運動搞在一起,因此受到不必要的彈壓,文學本身也沒有發展」的體會,認為「現在一定要克服過去的政治主義傾向,以文學運動的形式出發」,因此於一九三四年三月創刊合法的無產階級文藝雜誌《文學評論》,作為日本「普羅系文學者的中心據點」與「普羅文學發表的合法舞台」。〔《作品研究》頁二二四—二四七〕
恰恰因為《文學評論》是合法的文學雜誌,殖民地台灣的青年呂赫若要看到這份刊物也就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了。其實,不止是呂赫若,在年齡上比呂赫若大了九歲的台灣普羅作家楊逵〔一九○五—一九八五〕也從這份雜誌的讀者進而成為作者之一。
就一個作家而言,楊逵的登場始於一九三二年八月在《台灣新民報》發表日文小說〈新聞配達夫〉〔送報伕〕的前半部〔後半部被腰斬〕。第二年,東京的《文學評論》對外徵稿,楊逵就將這篇小說投寄,得到徵稿第二獎〔第一獎從缺〕,並於一九三四年十月發行的第一卷第八號刊載。三個月後,年僅二十二歲的呂赫若也在《文學評論》登場了。一九三五年一月發行的該刊第二卷第一號發表了他的短篇小說〈牛車〉。呂赫若因此成為日本文壇的新興作家。
另據下村作次郎《從文學讀台灣》〔一九九七年前衛〕的〈台灣作家進軍日本「內地」文壇〉一文所述,在〈牛車〉之前,一九三四年十二月號的《文學評論》「(文學通信)城市的生活、鄉村的生活」欄記載:呂赫若曾在該期雜誌截稿後,寄了一篇題為「南國風景」的稿子給《文學評論》。〔頁六〕可惜的是,這篇作品後來似乎並沒有刊登出來。我們不但無從知道它是何種文類的創作,而且也不知道呂赫若的短篇小說〈牛車〉,是否就是上一期未及刊登的〈南國風景〉的改題之作。但它也說明了呂赫若山居峨眉這段期間的寫作情況。
不管如何,如果沒有新的史料發現的話,就發表時間而言,〈牛車〉既是呂赫若登上文壇的成名作,也是呂赫若初登文壇之作。
誠如「台灣新文學之父」賴和一九二八年在〈無聊的回憶〉對「使人陷到不幸的境地裡去」的「時代進步」的感嘆:「啊!時代的進步和人們的幸福原來是兩件事,不能放在一處並論啊!」呂赫若的〈牛車〉,通過在日本殖民統治下走向破產的楊添丁一家的悲劇命運,形象地揭示了伴隨著殖民化而來的工業化、機械化對底層農民的致命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