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的時代,咱的歌

發稿時間:2025/04/11
恁的時代,咱的歌
恁的時代,咱的歌
作者|林煌坤
出版社|千魚娛樂
出版日期|2025/04/07

本書是作詞家林煌坤先生,自述其先祖自福州渡海來臺,迄今已傳承四代以來的家族故事。

長達近150 年的時間跨度,臺灣歷經了清廷統治、日本殖民到國民政府接管,這樣的時代更迭也如實呈現在故事之中;此外,作者穿插不少真偽交錯的歷史事件、甚或鄉野傳說,讓本書不僅僅是私人的家族傳記,更增添許多歷史小說般的閱讀趣味。

作者一生致力於臺灣民歌和臺灣歌謠的紀錄與保存,在故事中,可以尋得其對音樂藝術的天分與熱愛是從何而來;其對樂曲演奏、舞蹈、戲劇等描述,無不細膩動人,讀之宛如躍然紙上,彷彿觀賞了一場又一場精彩萬分的演出。

內容節錄

《恁的時代,咱的歌》

佳人

當月琴佳人惚惚的抬起頭來看向水泉時,水泉已然閃躲不及,於是他趕忙先致以滿含歉意的憨笑,等著在遭受責備時再為他的唐突失禮。可是,佳人似乎無視於他的存在,旋即又低頭寄情於她的〈過山曲〉。

彈指與琴弦間,月琴佳人再度渾然的渲染她起伏邂逅的感性,她的高亢跌宕是奔放,她的淺斟低沉則柔婉。這來自心靈潛能所瀟灑的音樂,魅力直沁了水泉的肺腑,令他盪氣迴腸,導致心動的血液滿載著百感交集循環於眼眶,他濡淚欲出。

水泉的音樂細胞一直在鼓勵他讚嘆:「我遇見了天才。」

一曲終了。此間,再興於窗邊暗處的水泉,自是期待她弦音的再起,還有她新韻的穿透,並且為之勾魂攝魄。但是這時,他發現月琴佳人已經緩緩起身,徐徐走向油燈處吹熄了燈火。

水泉的心,好似被風櫃搧火點熾而燒紅的生鐵,可,成全未滿。

被頭家陳柱狠狠丟進安平港後,水泉再不敢疏忽打盹,自此更戰戰兢兢的守著風櫃,克盡職責的推拉爐火興旺。因此,經常喜歡咒罵髒話的陳柱也就從大罵他十六字經,漸漸的縮短成八字經,再來已修改為中音或小聲的三字經。

這天,陳柱告訴水泉:「水泉仔,幹,從明天起,你不用再蹲在風櫃邊了。幹,我要換你來站在鐵砧這裡配合我打鐵,我要訓練你怎麼打鋤頭、犁頭、菜刀、鐮刀……」

「哇!師傅你、你要升我起來做半桶師?」水泉難掩喜悅的詢問。

「正是!因為你有骨力,就有出頭,人若無骨力,永遠是豬頭啦!」

「多謝師傅的提拔,以後我會更加認真來受你的牽教,打拚學功夫。」

「當然要認真打拚,你以後若出頭做師傅,就可以娶妻養家。」

「嗄?要娶妻養家?不可能啦!我、我想都不敢想哩!」

陳柱又來一聲幹罵:「幹!我十八歲就娶妻生子,你嘛十八了,若有看到中意的姑娘就來告訴我,師傅替你做媒人。」

「噢,像我這款一身無半項的羅漢腳,就算中意了人家,人家也不會中意我,我還是少做夢才會好眠到天亮。」

「姻緣天注定,做人總是要傳宗接代。你不可以唐山過臺灣之後,卻斷了你們林家的香火。幹!所以一定要娶妻啦!幹!這樣才對啦!」

「師傅,這款事以後才打算,我還是先跟師傅你學好打鐵才是正經。」

打鐵的火花四濺,但見師徒倆使臂用力、合作無間的錘打、鍛鍊那剛出爐的紅鐵塊,由於大小錘聲相襯的連響,使得鏗鏘的節奏聲,清脆不輟的盪漾於空間中。此刻,汗水就在陳柱與水泉的額頭上打轉,他們那萃取精華做成器具的專注模樣,令人動容。

這是一把百鍊成鋼的楔形犁尖,它將做為犁頭,用以切入土壤、破碎土塊,並犁出槽溝來為播種做好準備;它還可以將田土翻入、翻出,不時的轉化土壤,使得田土生生不息的孕育農作物。這是一件相當重要的農具,也是師徒倆今天合力打造定型的作品。陳柱端詳著它,繼而露出得意的笑容。

「幹!打得實在有夠水準,絕對令人滿意。」

「這確實是師傅你功夫好!」

「幹!你嘛有功勞。」

「師傅,豈敢!我看我還得要再多學個三冬、五冬,這樣才能夠學到師傅的真功夫。」

「你三絃學得如何?」

「同款是半桶師。師傅安享叔說我還需要再精進,否則彈三聲就漏氣。」

「我雖然不懂三絃,不過學功夫的道理應該是同款,就像這把犁頭,它要經過千錘百鍊,才能成為器具。幹!我這樣比喻不知道對否?」

「對!對!有道理。」

這天黃昏,打鐵收工,頭家陳柱給了水泉三文錢,兩塊月餅,一顆文旦。

「明天是中秋節,我要帶妻小回紅瓦厝與我老爸、老母團圓。這三文錢你就拿著到安平大街頭去吃蚵仔煎、蝦捲、蝦餅,再喝豆花;晚上,你還可以坐在港邊一面吃月餅配柚子,一面舉頭欣賞月光。」

咾咕石桌擺上神主牌,水泉虔誠的供奉蚵仔煎、蝦捲、蝦餅、豆花、月餅和柚子。他焚香後,恭敬的禱告:

「阿爹、阿娘,神在,我水泉,人在。今天是中秋節,我在安平敬拜你們與代代祖先,這牲禮若好吃,您們就別客氣哦!啊,對了!前幾天,阮師傅教訓我說:『水泉仔你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不可來臺灣後,斷了林家的香火。』是啦!不過,我來安平已經一年多,如今還是不才,這要教我怎麼娶妻生子?嗯,不過我一定會堅強打拚、努力奮鬥,希望能夠早一日出頭天,這樣向您們才有個好交代。」

天色已暗,中秋月亮更顯皎潔,海面銀光閃閃,耳畔是陣陣海濤捲起的浪吟。可是,這勾人愁思的月光卻遍灑水泉的身影,又上心頭,他想起龍溪老家,懷念阿爹,回憶阿娘,不禁熱淚盈眶。等海風吹乾了他的熱淚後,這風浪交響的天籟,更是不斷打擾水泉寧靜的寂寞。偶爾,月下的波濤婉轉,又撩動了他的神思,飛馳於那位月琴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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