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不歸

發稿時間:2024/10/18
燕子不歸
燕子不歸
作者|桐野夏生
譯者|劉子倩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4/10/15

為了擺脫貧窮能繼續在這個世界生存,
我決定出借我的子宮,但靈魂呢?

44歲的悠子,因不孕症和卵子老化多重因素只能放棄懷孕,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丈夫尋找代理孕母。遇到了剛來到東京的理紀,理紀迫於金錢與生活的種種困擾只得接受專案,將子宮、自由和尊嚴獻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後,在東京成為一名代理孕母,此時她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

桐野夏生續寫女性的貧窮困境、無奈與憤怒。《燕子不歸》書中不見血的敘述,卻是更沈重的控訴與悲哀。2024年改編成同名日劇,並改編成同名漫畫。

內容節錄

《燕子不歸》

  快點快點快點。再不快一點,就來不及了。佳子阿姨生前,總是十萬火急。「理紀,女人啊,如果拖拖拉拉的,就會來不及喔。」到底是什麼來不及?為何非得這麼焦急?阿姨沒有明確說過理由,但那種無言的風壓,一直不停推著理紀向前走。那在理紀上國中時變得更加明顯,所以阿姨顯然是在三十歲後突然開始感到焦慮。

  阿姨也說過,「好想早點離開這種鳥不生蛋的鄉下。」阿姨想趁著結婚,去都市快樂生活。實際上,那句話,也成為促使理紀離開故鄉的起因,但阿姨那邊始終沒有紅鸞星動,不過,也沒有一起四處遊玩的夥伴,枯守在冬天有半年都被大雪封鎖、人口不足五千的小鎮任由年華老去,最後生病死去。人生沒有任何亮點可言。

  理紀始終模糊地認為,「來不及」或許是指人老珠黃,但是來到這裡,她才想到,阿姨說的是女人生殖能力的期限。有生育能力就是可以結婚的證明。對阿姨而言,結婚就等於逃離無趣的小鎮,是在經濟和精神方面都能逃脫貧困的方法。她自己已過了期限,所以才會直到死前都殷殷期盼外甥女理紀能夠順利結婚生子得到幸福。

  如今,自己二十九歲。能夠提供卵子的只限三十歲以下,所以明年就已經「來不及」。的確,女人的人生,總有「來不及」如影隨形。

  理紀悄悄望向坐在斜對面的悠子沉穩的臉孔。此人宛如佳子阿姨的時髦洗練版,眼神充滿知性,舀了一勺飯後甜點的義式冰淇淋吃,隨即似乎察覺理紀的注視抬起頭。

  理紀想,這個人,也是被斷定為「來不及了」的人。可是,她的丈夫基,很在意撫養小孩長大耗費的時間。女人的期限和男人的期限。理紀不知怎的有點難過,看著正和青沼大聊芭蕾舞的基。像陰莖一樣又長又粗的脖子上是小巧的臉孔。單眼皮有點沉重,但是眼尾挑起,五官有點可愛。想和基性交、替基生孩子的女人想必不在少數。

  然而,基對此感到困擾。他純粹只想養育他和悠子的孩子,所以不能和孩子的母親有特殊關係。因此,他寧願找一個想賺錢、除了身體健康別無優點的年輕女子生孩子,以免惹上麻煩。

  比方說理紀,如果提議不用人工授精,想直接和基性交懷孕,草桶夫婦會作何反應呢?假使能提高成功機率,基大概會答應。基這個人,有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危險,但悠子又如何呢?

  想到這裡,理紀驀然回神。自己能夠讓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只為了生殖就把性器插進自己的陰道嗎?頓時,她感覺這種狀況似乎相當猥褻,不禁感到羞恥。即使一本正經談論生殖的話題,但那本來就是從男與女的性交開始。理紀內心非常慌亂。

  「不好意思,我去上個廁所。」她說著站起來。

  因為太突然,青沼擔心地作勢起身。

  「廁所在門口那邊。我陪妳一起去吧?」

  她拒絕青沼的陪同,獨自走出包廂。開襟外套還放在位子上,他們應該不會以為她要逃走吧。

  上完廁所洗手時,理紀凝視自己映在鏡中的臉孔。剛才雖已下定決心,現在卻又開始動搖。

  這樣真的好嗎?只為了錢,就可以替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今後,當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出現時,該怎麼對那個男人解釋?即使不告訴對方,生過孩子的事難道就不會被發現?北海道的父母如果知道了,又會怎麼說?還有,生產之後,自己不會想要那孩子嗎?三天前過世的佳子阿姨錯愕的神情浮現腦海。阿姨一定會責備:「妳明明還來得及。」

  然而,每次這樣猶豫時,就會想到,到頭來自己大概會為了錢放棄一切。她迫不及待想拿到一筆超過百萬的錢。那是如果繼續做派遣人員的工作,一輩子都存不到的金額。

  只要有那筆錢,就可以搬到沒有銀車男那種人的更好的公寓,說不定還可以從派遣業脫身,接受職業訓練以便從事其他工作。甚至可以去職校進修。或者,真正休假一段時間,去從來沒去過的海外旅行,再不然開始什麼興趣嗜好也行。自從來到東京後,一直忙著工作、毫無希望的生活,她已經受夠了。

  源源不斷冒出的想法太混亂,理紀無法釐清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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