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3》改革路線生裂隙 胡耀邦解放思想 趙紫陽實事求是

（中央社網站）趙紫陽對改革採取了務實的態度，選擇了與陳雲一致的立場。趙警告說：「30多年來（的經濟建設），（有一條）挫折—調整—好轉—挫折—調整—好轉，反覆折騰（的規律）。」

趙對日子好了就折騰，用群眾運動的方法搞經濟建設和改革抱有特別的警惕，提醒胡耀邦要對改革的長期性、艱巨性、複雜性有基本認識。趙贊同農村全面實行包產到戶，但是，趙多次講過，對待農村改革成功的認識，只是說實行了「雙包到戶」是不全面的，還有兩項重大措施也要考慮進去，即每年進口1500萬噸糧食以調整農業種植結構和農副產品提價補貼，即對農民實行休養生息的政策。農村改革的成功，糧食進口、提高農副產品價格和包產到戶三駕馬車齊頭並進的結果。

胡耀邦卻有另外一種表達。中共十二大期間，胡耀邦在一次重要的談話中說：「這次（農村包產到戶的成功），是萬里領頭，周惠第一個堅決。然後是貴州、甘肅、雲南、河南。這些我經常排隊……」甩掉了四川，也就是甩掉了趙。這個細節很能說明胡趙關係中胡的微妙心理狀態。

「一包就靈」統御了胡耀邦的思想。胡耀邦「全面改革」、「包字進城」，既有對農村承包制普適化的理解，1982年經濟增長速度遠超過預期，對宏觀經濟形勢有樂觀的成份，也有對陳、趙主導的「六五」計劃平均4%多的增長速度不滿的成份。

●胡解放思想 趙實事求是

1982年7.3%的增長速度，似乎證實了胡耀邦對速度推測的正確，陳、姚、宋以及趙的保守，加上前些日子鄧對計劃與實際增長誤差的不滿，胡耀邦根本沒有在乎姚、宋信和陳的警告，繼續在各部委和巡視地方時發表鼓幹勁的講話。鮑彤概括鄧胡趙特點，有一句名言：「鄧小平提倡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胡耀邦是解放思想，趙紫陽是實事求是。」胡趙是十一屆三中全會政治路線的人格體現。他們在重大政治問題上高度一致。但是胡趙卻有行事風格、經濟工作方法和目標上的內在衝突。

●趙護盤 陳發難 鄧確權

火氣積攢大了。鄧、陳矛盾，胡、趙分歧趨於公開化。所以有胡喬木上述談話。胡喬木預感將爆發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最大的政治危機。

這一天來了。1983年3月17日，國家計委、國家經委完成鄧年初交代的作業，向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彙報當前經濟的一些問題，回答國民經濟年增長速度「計劃低、實際高有什麼影響」。經過趙審核的彙報稿認為，「計劃低、實際高」的原因主要是兩條，一條是對農民煥發出來的生產積極性及農業增長潛力估計不足，計劃增長4%，實際增長了7%左右；一條是重工業計劃增長1%，實際增長9.3%。輕工業增長按照計劃則是大幅下降。這就給出了兩個結論：第一，7.3%的增長速度，恰恰是調整、降速的結果；第二，基本建設固定資產投資依然存在失控現象，經濟結構已經出現了較嚴重的失調狀況，能源、原材料出現新的緊張趨勢。

趙主導了彙報會。趙首先發言，說：「當前形勢很好，多年來沒有這樣好的形勢。現在要考慮一個問題，就是如何保持這樣好的形勢健康發展下去，避免歷史上出現過的好形勢好景不長的情況。關鍵是要控制基本建設規模，當然還有其他因素。過去多次出現形勢一好，基本建設就大上，失去控制，形勢就受到破壞，被迫進行調整。」趙說：「前十年為後十年做準備，關鍵是3件事：一是重點建設，特別是交通、能源建設；二是技術改造；三是體制改革。」最痛處是中央財政由過去占國民收入30%以上，現只占到25%，中央財政捉襟見肘。地方是「誰出主意誰拿錢」，挖中央財政。趙甚至警告中央財政過弱出現「南斯拉夫化」，說：「應當讓農民富、企業富，但是國家也要富。」

陳雲插話：「你這在說北京話了。」李先念插話：「國家更要富。」

●陳雲支持趙紫陽 批評胡耀邦

趙要把胡的調子降了下來。趙明確指出，現在不是「全面改革」問題，而是穩紮穩打，繼續進行經濟調整和漸進改革問題。

陳雲第二個發言。陳說：「擁護趙紫陽同志的意見。」接下來對胡耀邦進行了態度和緩但嚴厲的批評。陳一口氣講了十條，分別是：一，「調整經濟對還是不對？應不應該調整？」二，「二十年是否要分前十年、後十年，前十年是打基礎，後十年是振興，這樣說法是否對？」三，「財政上有沒有赤字，是不是嚇唬人的？不是說有200億美元外匯可以搞嗎？今年搞，明年搞，後年搞，年年搞行不行？財政上有赤字，支出大於收入，那別的補，向銀行透支也好，賣黃金也好，可以，但年年這樣搞行不行？」四，「說那些部是信得過的，煤炭部是信得過的……信不過的沒有講。」五，「中國『一五』搞『一五六項』是否也走了彎路」？六，「黃金是怎麼來的？不是有600噸嗎？……這麼大的國家，有這麼點黃金，不算多。」七，「中央，即計委要再集中一部份資金，從地方、部門集中，否則幹不了大事，什麼三峽、核電站都搞不了。」第八條最重要：「我同意國務院、書記處在財政經濟上都要管，但要有所側重、有所分工。經濟問題，書記處要討論，但重點在財經領導小組。」趙插話：「還有國務院常務會議。」九，「現在亂上項目，亂上投資，不要說多，一年以後，遇到問題，又要調整。」十，「研究經濟問題，要多聽部門的意見。」

陳批評說：「我還是主張耀邦同志研究一些經濟問題，但方法要變一下。變什麼呢？現在是聽各部的意見比較少，你自己講的話比較多，百分之七、八十是你講話。一個部、一個地方的問題要好好聽好幾天，它們之間的關係很多很多就是了，絕不是那麼簡單就是了。」

胡耀邦接受陳的批評並檢討說：「陳雲同志剛才很婉轉地向我提了批評或者是希望，我覺得對我是很好的。我對經濟工作是不熟悉的，也說過一些不適當的話。陳雲同志特別希望我好好地研究經濟問題，我覺得是很好的，我今後要很好地注意。」

●鄧小平拍板定調 肯定趙紫陽

陳對胡亂說話，捅婁子，憤怒但克制，對十二大選出來才半年的總書記，語氣是告誡，留有餘地。

鄧總結會議，全面肯定趙對形勢的分析以及對策，說，「今天批准計委、經委的報告，再次肯定紫陽同志領導的財經小組這幾年確定的政策、辦法是正確的。紫陽今天又講了一些新意見，都是好意見，我們贊成。」鄧說：「這個時期，我們中央同志講話確實語言不一致，下面同志有感覺，有些擔心。這種狀況要結束。政出多門，對中央威信有損害。以後，財經工作，中央常委、書記處當然要討論，黨的中心工作嘛。但領導方法要明確，要通過財經小組，避免多頭，避免語言不一致。對問題的決策，發號施令，都由這個口子出。有意見，向它提出。中央常委、政治局、書記處決定的東西通過它去講，通過它去做。這樣會使中央的一致性保持得好，工作進行得順利一些，即使有什麼差錯也好糾正。」（小標為編者所加）1081016

書名：趙紫陽傳 一位失敗改革家的一生
作者：盧躍剛
出版社：印刻
出版日期：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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