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波蘭民主化30年 華勒沙：民粹是當今世界最大挑戰

（中央社記者林育立格但斯克4日專電）30年前天安門事件的同一天，波蘭正好舉行戰後第一次自由選舉，成為共產東歐民主化的先驅。當年領導團結工聯推翻共黨的華勒沙（Lech Walesa）接受中央社記者專訪表示，蘇聯政局不穩讓民主運動有可趁之機，欺騙人民的民粹勢力是當今世界最大的挑戰。

波蘭是共產東歐劇變的前哨。1980年8月，第一大港格但斯克（Gdansk）列寧造船廠的工人，因同事參加黨外活動被解僱展開大罷工。隨著聲援的民眾愈來愈多，全國的工廠紛紛加入罷工的行列，共黨政府被迫讓步，獨立自治的工會「團結工聯」從此誕生，這是東歐共產國家第一個不被共黨控制的工會組織。

儘管一再受到政府的打壓，團結工聯在華勒沙的領導下，廣納農民、知識分子、藝術家、天主教徒和共產黨員，最盛期成員將近1000萬人，共同目標是促成波蘭的改變。

1988年，波蘭經濟凋敝，民怨四起，各地再度出現罷工潮，迫使共黨政府與華勒沙為首的反對派進行談判。次年2月，雙方在圓桌會議上得到舉行國會選舉的共識。結果團結工聯在6月4日的選舉獲得壓倒性勝利，團結工聯的領袖之一馬佐維斯基（Tadeusz Mazowiecki）出任總理，成為二戰後第一位非共黨出身的政府領導人，開啟東歐民主化的先機。

30年過去了，格但斯克對團結工聯的過去顯然感到相當自豪。6月1日開始一連4天，公共交通工具全都免費，全城到處可見仿團結工聯字樣的89、2019、Gdansk紅色標語，從早到晚都有導覽、座談、園遊會和音樂會，盛大慶祝波蘭自由選舉30週年。

華勒沙表示，團結工聯的理念其實很簡單，就是自己一個人辦不到就請周圍的人幫忙。當時，全國的力量加起來還不足以打敗強大的共黨政府和蘇聯，他就請西歐、美國和加拿大幫忙。

波蘭人口絕大多數是天主教徒，天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出身波蘭，也在民主化的過程扮演關鍵角色。1987年，若望保祿二世第3度訪問故鄉，在格但斯克演說時主動解釋團結和互助的意義，企圖召喚團結工聯的精神，吸引多達70萬人到場聆聽。

華勒沙自承，他抵抗獨裁的樂觀和自信主要來自教宗是波蘭人，以及蘇聯經濟出問題，領導班子一再更換，造成政局不穩，讓他有可趁之機。

30年前的今天，團結工聯勝選，波蘭率先變天，掀起東歐民主浪潮。1989年11月9日，時任西德總理的柯爾（Helmut Kohl）率團訪問華沙，華勒沙在他們面前大膽預言柏林圍牆即將倒塌，蘇聯很快就會解體，當時西德外交部長根舍（Hans-Dietrich Genscher）聽了深深吸一口氣，回他說「等到這一天到來，我們墳墓上的樹都長高了」。

根舍公認是西方最有智慧的外交官，沒想到，柯爾一行當晚被迫中斷訪問行程馬上返國，因為柏林圍牆果真倒了。

回憶這段故事時，華勒沙笑說，冷戰時代的政治人物，每個人都在數北約和華沙公約組織各有多少輛坦克，得到的結論就是一定會發生核戰，「我們這群人從來不管什麼算數，往前衝就是了」。

1990年12月，華勒沙以7成多的高票，當選波蘭民主化後首任的民選總統。在他5年的任內，波蘭從社會主義的計畫經濟逐漸走向市場經濟。2004年，波蘭加入歐盟，同一年，格但斯克的機場也更名為華勒沙機場，紀念這位格但斯克最著名的市民。

不過，自從民粹右翼保守派法律正義黨（PiS）2015年執政以來，波蘭就有走民主回頭路的跡象，政府公然撤換法官和整肅記者，讓他感到憂心。

受訪時，華勒沙身上刻意穿了一件寫上「憲法」（Konstytucja）的襯衫。高齡75歲的他，最近經常穿著這件襯衫演講，抨擊執政黨破壞法治，成了法律正義黨黨魁卡臣斯基（Jaroslaw Kaczynski）的死對頭。

在華勒沙眼中，善於煽動和欺騙人民的民粹勢力是當今民主國家最大的挑戰，「不論在美國或波蘭，現在都是騙子在掌權」。

他相信這個世界需要美國的領導，可惜川普執政的美國只剩下軍事領導力，沒有政治領導力。世界在柏林圍牆倒塌30年後的今天走到瓶頸，各國互不信任，新的秩序還沒誕生。

但華勒沙依舊不改樂觀，「民主終究是我們的選擇，我們不該醜化民主，我天天都在想該如何改進民主」。（編輯：周永捷）108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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