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印尼1998排華 互助度難關見人性可貴

（中央社記者周永捷雅加達特稿）「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你們不能進來。」旅居印尼的台灣藝人白嘉莉回憶起1998年排華暴動，對於暴民攻擊、破壞的記憶深刻。不過，她慶幸平日敦親睦鄰，才能平安度過暴亂。

記者走訪歷史悠久的雅加達草埔唐人街 （Glodok），處處可見唐裝、桃花、紅包袋、燈籠，一片大紅喜洋洋濃濃中國春節氣氛。不過，街道另一頭，卻活生生見證1998年排華暴動時留下的歷史傷痕。

草埔附近仍有許多在98排華暴動期間遭到破壞的房舍矗立街頭，有的已屋瓦傾頹、門牆斑駁、雜草叢生。有的房屋歷經祝融蹂躪，黑壓壓牆壁上斗大噴漆文字，更添恐怖氛圍。有的房屋則是拉下生鏽鐵門，厚重、冰冷的鐵鎖宣告與世隔絕。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波及印尼，造成印尼經濟情勢險峻，通貨膨脹嚴重，貧富差距更形顯著，加上國內政治長期動盪不安，有心人士刻意操弄族群對立，牽連無辜華人。

1998年5月13至16日印尼雅加達、棉蘭、巨港、梭羅和泗水等城市，出現由暴徒發動的一系列針對華裔社群的屠殺。暴動持續約3天，數萬名華裔受到虐待與殺害。

外界普遍認為，1998排華暴動是當時獨裁者蘇哈托為轉移金融危機壓力，緩和國內民怨，透過軍方情報部門策劃煽動此事件。

根據印尼官方調查機構「聯合實情調查團」發布的報告，印尼華人共計1250人死亡，24人受傷，85名婦女遭到性侵和性騷擾。不過，根據若干人權組織的估計，遭到性侵的華裔婦女的數字應在千人以上。

事實上，「黑色五月」的慘況已屢屢見諸國內外媒體的報導，不過，在歷史慘劇發生的當下，印尼人、華人不分彼此，相互扶持度過難關的例子時有所聞，也是歷史慘劇中見證人性光輝的璀璨一頁。

白嘉莉日前向中央社記者表示，1998年5月發生排華暴動時，數百名暴徒手持刀棍打砸燒搶，將她先生黃雙安公司大樓附近的千禧飯店大樓窗戶都打碎了，鋼琴從飯店大廳被拖出來燒掉。

眼看殺紅眼的暴徒就要闖進自家公司時，平常在黃雙安公司裡的十幾名當地人突然出現在公司大門，用印尼話對暴徒說，「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你們不能進來」，對方才悻悻然離去，化解了一場可能發生的暴力攻擊。

印尼媒體人邱烈豐回憶，98排華暴動時，他在雅加達的表姐當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盡辦法要離開雅加達前往萬丹省的孔雀港（Merak）與哥哥會合，但當時雅加達多處發生暴亂，交通停擺，根本找不到交通工具離開。

幸好她當時遇到一名好心的計程車司機願意載她，經過4小時跋山涉水的車程才抵達孔雀港與哥哥會合，從港口轉搭船隻前往其他地方避難。

邱烈豐說，暴動當時要在路上找到計程車相當困難，尤其印尼司機看到攔車的是華人乘客更是不敢搭載，深怕沿路被暴徒發現有華人在車上，難逃打劫殺害命運。但當時那位計程車司機願意冒險載表姐離開雅加達，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

1998年5月16日，印尼前廣播員沈友福的妻子搭乘的巴士被暴徒攔停，車上的乘客全部被趕下車，巴士被焚燬，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名不認識的當地流氓自告奮勇護送她回家，分文未取。她後來想要尋找恩人表達感謝，但卻無法聯繫上對方。

沈友福自己當時住在雅加達西區的一個社區，社區裡穆斯林人口占多數。暴動發生時，社區居民不分印尼人、華人，大家互助合作，擔任義勇守望隊，不讓陌生車輛進入社區，才讓社區居民躲過一劫。

事實上，占印尼總人口（約2.6億人）約5%的華人既是印尼的弱勢，也是印尼的優勢族群。印尼華人在政治上的邊緣處境及經濟上的相對優勢地位，讓他們面臨一種矛盾的社會存在。每當印尼面臨動盪政局或是經濟危機時，華人的生存處境就備受挑戰。

印尼前獨裁強人蘇哈托主政期間，在全國掀起大規模排華浪潮，上萬華僑被捕，財物被燒被搶，華文學校和華文報章被取締，禁止使用漢字，禁止華人社團慶祝中國傳統節日，華人被迫改用印尼姓。華人也被禁止從軍、加入警隊及參政。

98排華暴動後，前總統瓦希德全面解禁中文，允許重新開辦華文教育、取消中文教學的禁令，並廢除華裔公民必須出示印尼國籍證明的要求，印尼華人才又走出被壓迫的陰霾。

近年來，華人逐漸從地方首長選舉、國會選舉中嶄露頭角，擔任公職及民意代表。

華人先後投入印尼政壇，擔任公職的層級最高到部長。像是貿易部長恩加爾蒂阿斯托（Enggartiasto Lukita），中文名為盧友英。投資協調委員會主席湯瑪斯（Thomas Lembong），中文名為湯連旺。

前旅遊暨創意經濟部長馮慧蘭和中文名為楊賢靈的前交通部長伊格納希尤斯（Ignasius Jonan）都是印尼華裔。

走過98排華傷痛，看待印尼華人未來，白嘉莉呼籲，華人在海外落腳生根，除了平常出入不要炫富，更要懂得敦親睦鄰，幫助當地弱勢民眾。只有先對當地人好，對方才會有善意的回應和互動，大家才能和平共處，避免憾事重演。

印尼商報總編輯鄺耀章提醒，不管是來自兩岸還是印尼當地的華人，生活在印尼不要太囂張，婚喪喜慶不要鋪張，以免引人眼紅。

他呼籲，有錢的華人應該多做些善事，幫印尼原住民，這樣才會有助於消弭原住民和非原住民之間的鴻溝。（編輯：陳俊碩）107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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