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馮席拉赫：轉型正義過程痛苦 找出百分之百真相才能和解

（中央社網站）德國的轉型正義歷程，是近年台灣社會極為關心的課題。以「罪行」系列小說聞名的德國律師作家馮・席拉赫接受中央社專訪時表示，對德國、台灣，或者任何面對類似問題的社會來說，處理轉型正義的過程一定很折磨、很痛苦，但迎向和解的唯一解方是找出並且公布百分之百的真相，就算再困難，「請絕對不要放棄！」

費迪南・馮・席拉赫（Ferdinand von Schirach）被譽為「德國最會說故事的律師」，以探究罪與罰的「罪行」系列小說聞名於世；罪行三部曲最終章「懲罰」中文版2月上市，馮席拉赫應台北國際書展之邀首度訪台，並接受中央社專訪。

1964年生於德國慕尼黑的馮席拉赫有25年刑事辯護律師資歷，他的律師生涯從加入前東德總書記何內克（Erich Honecker）辯護團隊開始，後來也曾為前東德中央政治局委員君特．沙博夫斯基（Günter Schabowski）辯護。

不過，他最受矚目的背景恐怕還是這點：他的祖父巴度・馮・席拉赫（Baldur von Schirach）是納粹時代的帝國青年軍領袖，曾負責把猶太人運送進集中營，後來成為紐倫堡大審的戰犯；他的外曾祖父則是納粹頭子希特勒的御用攝影師漢瑞希・霍夫曼（Heinrich Hoffmann）。由他來談轉型正義，別有意義。

關於轉型正義，馮席拉赫開門見山地說，「我認為刑事程序不是最合適的手段」，當然，如果有人犯了極為重大的罪行，就必須接受審判，這點毫無疑問。但他更欣賞南非模式：組成「真相與和解委員會」，讓犯了中低階層、而非最高階罪行的加害者有機會說出真相，以坦白陳述換取免刑。

南非行之有年的種族隔離政策，嚴重撕裂社會。1995年總統曼德拉簽署法令，成立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 ），全面調查1960-1994年間各種侵害人權事件的真相，鼓勵受害者說出真相，也讓那些因服從命令而侵害人權的加害者，在說出所有事實真相後獲得特赦。一般認為真相與和解委員會有助於促成南非社會的和解、化解人民仇怨，是南非成為全球轉型正義典範的主要原因。

馮席拉赫進一步解釋，加害者要免除刑罰的條件是必須說出百分之百的真相，轉型正義的目的是創造社會的和平，包括世代之間的和平，以及加害者與受害者之間的和平；要達成這個目標，只有兩條路，第一是公布百分之百的真相，第二是舉辦各種各樣、很多很多場的討論。

轉型正義之路，台灣才剛起步，整個社會存有許多憤怒、失落，甚至仇恨的情緒，似乎任何一方都無法說服另外一方，怎麼跨越這些情緒？怎麼尋求和解？不斷不斷綿長而有耐心的溝通，就能化解對立嗎？

「不，不！」馮席拉赫用力地伸出手比了個「不」的手勢，以略帶急切的語氣說：「那（溝通）是第二步，第一步是毫無保留地公布百分之百的真相，第二步才是相關當事人之間的溝通。」

「讓我舉個例子吧。試想有一對夫妻，丈夫有了外遇，太太知道了之後想要挽救婚姻，該怎麼做呢？如果太太要原諒丈夫，先決條件是要了解真相，到底他為什麼外遇呢？是因為一時喝醉了忘情，還是因為第三者實在太美太有魅力？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如果沒有弄清楚百分之百的真相，就算太太原諒了丈夫，「那些沒有說出來的部分，最終還是會成為婚姻裡的污點。社會也是這樣。」

說完小故事，馮席拉赫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字地說：「這（轉型正義）是很困難的路，一定很折磨、很痛苦，但這是唯一的途徑，請絕對不要放棄！」「納粹時代結束已經70年，德國至今還是會發現一些新的真相，人們必須認知這個過程不會結束，社會要向前走，只能正面發展，必須一直繼續下去」，繼續找真相、繼續溝通、繼續討論，不斷不斷地繼續下去。（編輯：黃淑芳）108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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