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視唱到墓仔埔 林美照：再苦也要笑著過日子

歌仔戲一直是台灣人生活的一部分，進入電視螢光幕之後，多少人守著小框框，跟著故事裡的人物哭哭笑笑，彷彿看完這齣戲，一整天的煩惱都沒了。然而跟全世界許多傳統戲曲一樣，歌仔戲同樣面臨新時代新科技的挑戰，看戲的人愈來愈少，歌仔戲從業人員的煩惱，卻無人可解。

對許多歌仔戲人而言，歌仔戲就是他們的生命，就是一輩子的事，沒戲可演了，心中的挫折可想而知。

曾經紅遍東南亞、以溫柔絕美扮相及嬌柔娃娃音風靡老少戲迷的林美照，見證了電視歌仔戲的黃金時代，也看盡歌仔戲逐漸沒落的低迷，然而對她而言，歌仔戲就是生活，生活就會有起落，就跟人會有成就、也會遭逢困境一樣，唯一的方法，就是想盡辦法「笑著」把日子過下去。

林美照用她一貫的娃娃音，溫柔訴說著歌仔戲的美好，「歌仔戲真的很美，不管歌詞還是它的身段，如行雲流水，歌詞如頌詞。我能演出歌仔戲，實在是太幸福了！」

林夢梅、林美照姊妹花是電視歌仔戲蓬勃時期火紅的花旦。（攝影：王騰毅）

被媽媽「賣」掉 一定要當女主角

電視歌仔戲捧紅不少當家的小生和小旦，林夢梅、林美照姊妹花也是火紅的花旦之一，職涯演出電視歌仔戲最少超過100部，經歷過電視歌仔戲的大起大落，姊妹倆因從小就熱愛歌仔戲，經常到廟口看戲，跟著台上的演員念著台詞，表演身段，天賦加上甜美的外形，很快就被相中，進入電視歌仔戲的行列。

談起兩人踏入歌仔戲的過程，兩人至今仍難以置信，直說像做夢一樣。林美照說，小時有一名「貴人」引薦，但她們至今不知對方姓名，一開始她們被帶到傳播公司當童工錄製唱片，說是要簽兩姐妹去唱戲。而當時正是楊麗花歌仔戲火紅的時期，

回想起這段回憶，林美照傻眼地說：「我媽媽竟然立刻答應！但唯一的條件就是，我女兒要當主角」。當時年紀輕不敢反抗，林美照悠悠地說：「我媽竟然把我們姊妹倆給賣了！」只是沒想到林美照越拍越有興趣，甚至還當上了當家第一花旦。

林美照、楊懷民、石惠君赴戲曲學校擔任評審，傳授一些歌仔戲的基本功，看到年輕學生們和她一樣熱愛歌仔戲，林美照感動不已。（照片提供：林美照）

現場直播 打死不肯吃麵線

後來林美照一路與柳青、王金櫻等知名演員搭配演出，後來又加入中視「金風歌劇團」搭配葉青、演出，到了「台視聯合歌劇團」後，持續和葉青搭檔，從此成為華視當家小旦。

說起電視歌仔戲，林夢梅和林美照話匣子停不來，「我們以前是現場直播，現場就是Live的意思，不是預錄的喔！」林夢梅說：「我們有先排戲，排到大家大概熟了，就準備上台演出，大家都不能出錯，很緊張，因為一出錯就播出去了」。

林美照也提到有一次演出，當日劇情是巧遇大戶人家煮麵線祝賀，大家開心吃麵線，「但那次的道具也真的很不用心，那個麵線是糊的，看到那麵我就臉都黑了」。

當下林美照臨機應變，裝成是孝順的小孩，把麵線讓給了爸爸吃，林美照笑說：「我打死不肯吃，硬塞給爸爸吃，因為是現場拍攝，爸爸也不能拒絕，只好默默吃了。」

林美照歌仔戲扮相相當出眾，拍攝歌仔戲越拍越有興趣，甚至還當上了當家第一花旦。（照片提供：華視）

大家樂謝神 墓仔埔也敢去

回想起演出電視歌仔戲的風光，林美照、林夢梅姊妹倆臉上堆滿笑容，林夢梅坦言唱歌仔戲走紅確實讓她接了不少商演，外出接秀的火紅狀態是一包包的金錢、黃金丟上舞台，林美照一旁接著說：「我們不收他們還會生氣」。

此外，當時盛行大家樂求明牌，為了中獎都會到廟裡求明牌，有些人許願如果中獎，就請林夢梅和林美照登登台演戲酬謝，演出地點常常是沒有地址的墓地和甘蔗園。

姐妹倆依照約定到墓地演出，沒想到墓地方圓百里人潮多到超乎想像，得下車徒步到舞台，車子完全無法靠近，沒有想到連在墓地演出都能造就萬人空巷的奇景，這讓林美照、林夢梅難忘，更可以看見歌仔戲那火紅的程度。

林美照（左起）和歌仔戲名編劇狄珊、姐姐林夢梅開心合影，一起經歷過電視歌仔戲的大起大落。（照片：林夢梅提供）

最親密的葉青 歌仔戲如大家庭

林美照長期與葉青搭檔演出，談到葉青，林美照難掩臉上嬌羞，對她而言，葉青是老師，是偶像，更是她在戲台上永遠的情人，「以前跟在葉青身邊，全靠她手把手教導，包括唱歌，還有歌仔戲的手勢，都是老師親自指導」。

林美照說，尤其是兩人要演情侶關係，為了入戲，葉青展現得更男性化，以凸顯林美照的嬌柔。

林美照說葉青是他「最親密的家人」，每年一定會相聚喝春酒，林美照嗓子壞掉，葉青也在旁加油打氣，叮囑她一定要聽醫生的，一定會好。

林美照的醫生則是由黃香蓮推薦，靠著這些歌仔戲戰友，一路走到現在。

歌仔戲就像一個大家庭，彼此互相扶持、彼此相挺，看到當年紅遍大街小巷的楊麗花、唐美雲、石惠君、郭春美、黃香蓮、王金鶯、小咪等歌仔戲明星，至今仍在為歌仔戲的傳承及創新打拚，林夢梅、林美照姊妹異口同聲說：「真的很感動、很敬佩，因為她們拿出所有力量一直在努力的傳承」。

出演電視歌仔戲爆紅，林夢梅、林美照姊妹受邀墓地開唱萬人空巷，足見大家對於歌仔戲的熱衷。（攝影：王騰毅）

戲曲學校當評審 傳承功夫

嗓子壞了是硬傷，林美照一度不能接受，因為聲音是表演的關鍵，演戲最重要的是情緒反映，情緒可以透過神情和聲音表達出來，可是聲音壞了，林美照非常要求自己的聲音情緒，而且要有轉折，再加上以前也算是金鐘、金馬常客，她無法接受自己不完美，一度陷入憂鬱，而且完全不敢接戲。

不過林美照對歌仔戲仍無法忘情，雖然不能演戲、教戲，卻有機會到戲曲學院當評審，和年輕一輩分享自己的經驗，傳授歌仔戲的基本功。

看到年輕學生們和她一樣熱愛歌仔戲，林美照感動說：「戲曲學院學生從國小到高中，都有驚人的學成成果，他們真的有潛力很優秀」，期盼未來這些學生生都能夠在歌仔戲的舞台上發光發熱。

不過林美照也點出心中隱憂，「我在評審中發現有幾位學員真的有潛力很優秀，若沒有舞台，這些學員恐怕會面臨『畢業即失業』的大考驗」，林美照認為現在的環境下要找有關歌仔戲的工作不容易，畢竟有劇校還得有專屬劇團。

狄鶯（左起）和林夢梅、林美照、已故的連明月合影，花旦扮相一個比一個美。（照片提供：林夢梅）

林美照說：「我聲音就開刀開壞了，就沒有辦法唱了，雖然不能教唱，但透過當評審，還是能把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這些歌仔戲生力軍。」

林美照沒有忘記歌仔戲帶給她的美好，表示只要歌仔戲有地方需要幫助，自己一定二話不說挺身而出。現在林美照聲帶受損嚴重，目前還在積極治療中，內心還是盼望能再找回唱歌仔戲詞曲時那曼妙的唱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