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陪你更久更久 「水果奶奶」IP化華麗轉身

「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如果在台灣任何一所幼稚園哼起這段開頭旋律，幾乎能預期孩子們會用童稚興奮的音調，唱出接續歌詞：「水果冰淇淋喜歡你！」

這就是台灣最長壽兒童節目《水果冰淇淋》的神奇魅力，主持人「水果奶奶」更堪稱台灣最凍齡的國民奶奶，從1998年開播迄今，依舊是那身熟悉的圍兜大紅裙、紅色鏡框與颳風下雨都無法撼動的服貼銀髮包頭。

23年歲月裡，牙牙學語在床鋪亂爬的寶貝，穿上皮鞋當起社會新鮮人，準備搭娃娃車上幼稚園的女孩，變成推著嬰兒車的媽咪，「水果奶奶」卻依舊站在電視機裡，用溫柔語調講故事給孩子聽，成為世代共同記憶。

現在，「水果奶奶」想陪著你與孩子更久更久，所以她走進YouTube頻道，化身卡通人物，還要牽著台灣的小妖怪挑戰電影院……

回到1998年 窈窕奶爸帶來啟發

座落台北內湖區的公共電視台大樓，每兩週固定時間，「開台元老」節目之一的《水果冰淇淋》攝影棚總會燈火通明，擺滿繽紛道具、人偶，年底它將迎來第2460集。

當靈魂人物「水果奶奶」扮演者趙自強帶著完整裝扮從電梯走出時，耳邊自然響起主題曲，時光也彷彿跟著奶奶20多年不變的模樣，把人拉回還拿著塑膠餐具，目光閃爍單純快樂的童年。

《水果冰淇淋》是公共電視開台元老節目之一，1998年開播迄今，陪伴著一代又一代孩子成長。（照片提供：公共電視）

事實上，這個針對學齡前3到6歲的兒童節目，籌備初期並沒有「水果奶奶」，而是由香蕉布偶「淇淇」、「琳琳」擔任主持人。奶奶的誕生是來自他和她的協力，回憶成為「水果奶奶」契機，得回溯90年代台灣電視節目生態。

當時正流行著日本綜藝節目的整人風格，從潑水、畫臉到恐怖箱，讓自覺無法適應的趙自強感到疲憊，有了做「兒童節目」的念頭。

趙自強和孩子們的緣分很深，大學時期在劇團就常打工扮成小丑、長頸鹿哥哥，逗樂孩子，「全世界最好的觀眾就是小朋友，不分大牌、小牌，只要演得好、逗樂他們，就會專注、珍惜的看你表演、為你鼓掌」。

儘管兒童節目是小眾，金鐘獎頒獎典禮人都還沒坐齊就早早頒完獎項，趙自強還是願意為了孩子笑容付出更多。

以好萊塢影星羅賓‧威廉斯（Robin Williams）反串60多歲奶媽，到離婚前妻家照顧孩子的爆笑喜劇電影《窈窕奶爸》（Mrs. Doubtfire）為靈感，趙自強設計一套自己扮演一家四口（奶奶、爸爸、媽媽、哥哥）的60分鐘兒童節目企劃書，並找上在公視工作的友人林曉蓓嘗試投案。

沒想到，這個企劃卻被對方打槍：「沒有60分鐘的兒童節目啦」，反邀趙自強試錄籌備中、每集15分鐘的新節目，也就是《水果冰淇淋》的雛形。就此「水果奶奶」跟著節目在1998年誕生，與布偶們親切互動、為孩子溫暖解答，更成為趙自強生命中最重要的代表角色。

從不對小朋友發脾氣 想當孩子永遠的老朋友

為什麼是奶奶？不是水果爸爸、媽媽、哥哥、姊姊？

趙自強親自解答，「奶奶比哥哥姊姊更貼近孩子，經歷這麼多人情世故後，她知道孩子得犯錯、得自己做過一遍才懂得，不會對小朋友做錯事大驚小怪，就打一頓教育，更能包容和理解」，他眨眨眼睛，「水果奶奶從來沒有對節目裡的小朋友發脾氣喔」。

在許多家庭中，奶奶對孩子格外仁慈、疼愛，尤其現代社會雙薪家庭，有更多孩子是隔代教養，奶奶陪伴孩子的時間又更長。

從33歲的壯年小伙子開始扮演「水果奶奶」，趙自強現在已經是56歲的中年爸爸了，他希望可以陪伴角色一直到真實年齡追上奶奶，甚至超過。（攝影：王飛華）

從小被外公外婆扶養長大的趙自強特別有共感，甚至「水果奶奶」的形象就是他對至親的投射，把記憶中的模樣拿出來捏塑：「對我而言，這個角色是讓愛我的奶奶、外婆，能夠透過『水果奶奶』，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趙自強與節目團隊也極為細心的呵護「水果奶奶」，讓她保持神秘，就像心裡的聖誕老公公，角色造型從未改變，年齡不曾更動，化妝過程更未曾曝光。

當趙自強戴上假髮、畫上老妝後，他就是「水果奶奶」，節目工作人員只會稱呼她「奶奶」，家長們也會心照不宣的不戳破想像，讓角色落地，真實存在台灣的某一隅土地上，向孩子打招呼，維持孩子永遠的好朋友形象。

陪伴病童抵抗病魔 喜劇力量大

擔不擔心「水果奶奶」被小朋友遺忘？趙自強說他不怕。

趙自強認為被忘記是因為價值不再，「就像BBcall因為沒有價值了，但親情不容易被取代，形象也不容易被抹滅，但要注意的可能是話題，講的不要變成BBcall的內容」，眼睛眯成像月牙般。

23年來每週一到五上學前、放學後時段，「水果奶奶」像遠方溫暖的老朋友，每天陪孩子聊天、唱歌、講故事，話題也從如何解決朋友間的爭執，談到與時事相近的使用手機、防疫知識，甚至有越南語、閩南語及英語版本。

從踏進攝影棚那刻，趙自強的生命彷彿就此與「水果奶奶」緊緊綁在一起，那不是標籤，反倒像被賦予的祝福與職責，「有多少演員可以扮演一個角色這麼久、被人記得，甚至還長出自己的新生命，一想到她是因自己而形成、發亮，感到榮幸也必須珍惜」，尤其還有更多病榻上的孩子因為「水果奶奶」獲得更多力量。

大學扮演小丑時，趙自強常參與公益演出到各大醫院巡迴演出，為病童說故事、哄他們吃藥、打針，有回從醫生口中得知許多孩子因為「強強哥哥」的一句話，熬過大人也痛苦難耐的癌症療程，給自己相當大的震撼，讓他得知原來一位喜劇演員，能做的事情比想像多。

成為「水果奶奶」後，趙自強也不忘初心，陸續以角色身份走訪全台醫院、偏鄉探訪病童，問起擔任「水果奶奶」最難忘的事，趙自強想到的，竟也是收到一封來自桃園觀音鄉的信，有個孩子生病很嚴重，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見「水果奶奶」。

正式到病童家中拜訪那天，儘管孩子孱弱地躺在床上，聽聞「水果奶奶」到來時，依舊努力撐起身子，臉上掛著的愉快神情，彷彿病痛都被沖淡，是趙自強遲遲難忘的感動與撼動。

再過不久，趙自強的真實年齡就要追上「水果奶奶」，趙自強從不喊累、雙眼真摯，「可以演到65歲有多好，很希望上天可以給這個機會，讓你能有價值」，陪伴孩子們走過童年，就會成為一個世代的集體記憶，他想在未來10、20、30年，繼續和小朋友們共同面對、討論那個時代的問題。

20幾年來，每回舉辦《水果冰淇淋的見面活動，總會有許多孩子報名參與，見到「水果奶奶」（前中）都相當興奮快樂。（照片提供：公共電視）

觀影習慣改變 角色圖像化為轉機

雖然節目組持續收到小粉絲的來信與對「水果奶奶」喜愛的告白，但「時間」早已讓趙自強從33歲的壯年小伙子，變成56歲的中年老爸，體力不比從前，更遑論腳踝舊傷纏身。

擔任《水果冰淇淋》節目導演20年的張永昌說，趙自強在節目同時扮演的另一個人氣角色「滴答兔」時，過去牠陪著孩子蹦蹦跳跳闖關都沒問題，現在「滴答兔」也會忍不住小聲詢問：「這一cut，不要這個動作可以嗎？」同樣的，曾經年輕的操偶師，腰也有點彎不下去了。

更現實的，是伴隨著數位時代變遷，觀眾觀影習慣早已改變，串流平台與各國卡通搶著擠進孩子眼球前，從「水果奶奶」角色草創初期就待在團隊的公視節目部副理林瓊芬也坦言，如果《水果冰淇淋》和「水果奶奶」還想再走更多年，必須尋覓新解方來力抗時代洪流。

最終兩人終於找到了一個方法「圖像化」，打造「水果奶奶」動畫角色，讓她有機會走出電視台節目，接觸更多領域。

公視節目部副理林瓊芬（左起）、「水果奶奶」和動畫導演張永昌3人是快20年的戰友，陪伴著《水果冰淇淋》節目與「水果奶奶」角色共同成長。（攝影：王飛華）

多元呈現IP魅力 65歲奶奶成圖像新生兒

「圖像能夠延長角色的壽命，也能幫助節目繼續走下去」，張永昌以日本動畫「哆拉A夢」舉例，從童年時的「小叮噹」變成女兒口中的「哆拉A夢」，這隻沒有耳朵的藍色機器貓還是活得好好的，週邊商品不勝枚舉，系列動畫與電影也不斷推陳出新。

張永昌回憶每次到國小演講時，只要一放《水果冰淇淋》片頭曲，全場都會跟著歡樂大合唱；到大學分享時，每個人也幾乎能跟著哼上幾段，讓張永昌對「水果奶奶」的角色國民度越來越有信心，「耕耘台灣23年的角色，不應該只是節目角色留在電視台，這是屬於台灣的IP，應該要走出去」。

尤其《水果冰淇淋》還真不是只在台灣受歡迎，馬來西亞、新加坡和加拿大每年都有電視台購買放映版權。節目播出管道也擴及YouTube、MOD與數位串流平台，讓觀眾有更多元的方式接觸「水果奶奶」，甚至不少影片在YouTube上超過數十萬觀看。

自5、6年前，張永昌和林瓊芬從製作MV開始，慢慢把「水果奶奶」動畫角色放入觀眾的視野，替大家暖身、熟悉2D或3D的新模樣，再一步步推出書籍、桌遊、Line貼圖、AR（擴增實境）相機APP等「水果奶奶」IP週邊行銷，讓她以更多元的面貌現身。

以「水果奶奶」角色IP打造的動畫電影《妖果小學－水果奶奶的大秘密》，將台灣水果、傳統妖怪和原住民神話結合，將在明年1月21日寒假正式上映。（照片提供：公共電視）

2018年，節目製作團隊動念打造「水果奶奶」角色IP的動畫電影，結合台灣在地水果、傳統妖怪與原住民神話傳說推出《妖果小學－水果奶奶的大秘密》，由林瓊芬擔任製作人、張永昌執導，描述不小心誤闖不為人知妖怪世界的「水果奶奶」，意外成為妖果小學新老師，攜手小妖怪們阻止試圖毀滅世界的巨魔妖。

林瓊芬說，《水果冰淇淋》與「水果奶奶」的忠實鐵粉是6歲前的孩子，到了動畫電影《妖果小學》將目標觀眾提升到10歲，「我們想接住節目畢業後的孩子，6歲以後你也可以期待國內的動畫，別太早看《鬼滅之刃》，台灣的妖怪也是很有趣的」。

為配合《妖果小學》宣傳，製作團隊與科技公司合作，推出以水果奶奶及小妖怪電影角色為主題的全景式AR遊戲及Switch多人體感遊戲《臺灣妖果：序章》等遊戲產品。

其中特別製作的大型機台「妖果跑跑體感遊戲機」，受歡迎程度更超乎林瓊芬的想像。孩子只要依照畫面指出作出奔跑、舉手、彎腰等對應動作，就能閃避障礙或擊敗敵人，林瓊芬笑言，機台跟著宣傳南征北跑時，一度有家長詢問是否有Switch版，因為太適合讓小朋友放電，讓她再次感受到IP衍生應用的可能性。

以「水果奶奶」、《妖果小學》動畫角色打造的衍生週邊體感遊戲機，讓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照片提供：公共電視）

想陪孩子走更久更遠  延續世代記憶

歷經3年製作，《妖果小學－水果奶奶的大秘密》今年終於完工，更獲選台中國際動畫影展的閉幕片，10月舉辦世界首映。

回想在影展期間舉辦「水果奶奶」見面活動，張永昌和林瓊芬眼裡也忍不住帶笑。年紀小的孩子像雛鳥般，蹦蹦跳跳地跟在「水果奶奶」屁股後面，搶著拍照外，也不忘童言童語地問：「奶奶是怎麼跑進妖怪世界裡的？」早已把真人與動畫「水果奶奶」聯想在一起。

已長大的成人，則像到教堂跟牧師告解般，一個接著一個，站在「水果奶奶」面前述說著：「小時候奶奶在我心中的印象是」、「我為什麼現在想見奶奶」，還有年輕媽媽推著嬰兒車來，告訴「水果奶奶」，小時候自己看完節目才會去上幼稚園，現在換她的孩子了。林瓊芬笑言，每個人的表情都特別柔和、善良，彷彿所有人都回到童年時，那個盯著螢幕，興奮擺動雙腿的小朋友。

《妖果小學－水果奶奶的大秘密》電影被選為2021年台中國際動畫影展的閉幕片，「水果奶奶」和導演張永昌特地前往台中，與粉絲見面同樂。（照片提供：公共電視）

讓這位「國民奶奶」水果奶奶角色IP化，其實就只是想陪著這些還沒長大、正在長大、已經長大的孩子們，延續記憶與溫暖。當你疲憊時，這位「老朋友」還是會敞開雙手，擁你入懷，牽著你走更長遠的路，成為一代又一代親子間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