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自傷的孩子,被忽略的孩子,與疾病共處的孩子,不捨身邊的人擔心而私下自己看診的孩子……
大人以為他們都很好啊沒問題,只是鬧情緒,或者很難搞。然而,在兒少精神科謝依婷主治醫師充滿理解與涵容的診間,當孩子卸去防備和不安,才坦露出心上的傷痕。笑或不笑、哭或不哭、默然或暴動……都是在對身邊的重要大人說:「請你愛我,請你就愛全部的我,原本的我。」而這樣的理解與包容,將帶給孩子安定的力量,往成長的方向前進和探索。
文章節錄
《我們的孩子在呼救:一個兒少精神科醫師,與傷痕累累的孩子們》
「這樣他就會死掉了!」
──四歲女孩拿玩具刀,瘋狂地把黏土人切割成碎塊
溫柔的心理師對小祺說:「不可以讓別人傷害你。你知道什麼叫做傷害嗎?」
「傷害就是,」小祺一邊玩著手中的黏土,把它捏得很薄很薄,直到出現一個破洞,「愛破掉了。」
那是小祺第二十二次的心理治療。當時還是兒童心智科(兒童心智科是一般慣用稱呼,也有些醫院是以兒童心智科為名,成大醫院則名為兒童青少年精神科)訓練醫師的我,跟著心理師的腳步,一起陪伴著小祺已經五個多月了。
四歲的小祺,生得冰雪可愛,眉清目秀的她皮膚很白,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她長大一定是個美人。小祺的媽媽也長得不俗,獨自經營著一家寵物店,聽說店裡的男客人比例特高。國中畢業的她,勉勉強強地撐著母女倆的生計。
小祺是由門診的主治醫師轉介來做心理治療的,還在受訓的我希望瞭解兒童心理治療如何進行,於是就自告奮勇,隨著有經驗的心理師一起進行這項治療。
她被轉介來的原因是:被娃娃車的司機性侵長達五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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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媽媽開店忙,一開始小祺反應屁股痛時,媽媽只覺得孩子的肛門處紅紅的,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長期關懷小祺家的社工察覺到,那陣子,小祺特別容易生氣,不像以前總是笑臉迎人,有時候還會趴在地上,把屁股翹高,做出一些不雅的姿勢,才驚覺有異,連忙通報社會局。
進入偵查之後,娃娃車司機也坦承了確實曾經性侵孩子,但他辯稱只有一、兩次,而年僅四歲的小祺也說不清到底有幾次。
「仔細想想,去年秋天之後,她就開始常常哭鬧,變得很盧。有時候我下班也很累,哄她哄不動,會想修理她。每次她哭一哭睡著了,我一起身要去做家事,她就又會驚醒,吵著要我抱她。而且晚上都不能關燈睡覺,一關燈,她就會哭著醒過來……也常常一邊做噩夢,一邊喊……」
媽媽和小祺第一次來到治療室,在我們詢問下娓娓道來。小祺在旁邊的白板畫畫,一條長長的線圈來圈去,彷彿沒有盡頭。
「後來發生這件事情,我也很自責。但我能怎麼樣?她又沒有爸爸,我也沒有時間去接她下課,只好坐幼兒園的娃娃車,誰知道會這樣。」
「小祺的爸爸……你們現在還有聯絡嗎?」
心理師提問,只見媽媽冷笑了一下。
「醫生,你們不知道小祺是怎麼來的嗎?」媽媽的語氣幾乎不帶任何起伏,平靜得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當初我跟小祺的爸爸在網路上認識,第一次出去,他就把我帶去他家,這樣摸那樣摸,我一直說不要,結果他就強暴我。後來就有了小祺。」
我和心理師交換一下眼神,各自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現在那個人……」
「四年了,應該出獄了吧。」媽媽幽幽地說。
「小祺知道這件事嗎?」心理師壓低音量問。
「我也不曉得她知不知道欸。我是不太避諱在她面前說啦,反正她遲早會知道。」
「那她沒問過爸爸去哪了嗎?」
「我都跟她說,沒關係啊,你看,店裡有好多客人都想當你乾爸,你有好多爸爸疼啊。」
媽媽的寵物店裡的男客人們都很喜歡小祺,常常把小祺抱在大腿上,有一些親暱的舉動,而媽媽從未阻止。也因為這樣,小祺對於身體界線的觀念,從小都一直比較模糊。 (文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