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

發稿時間:2022/10/21
行人:你和我的心究竟相通到哪裡?夏目漱石探究人心的思想代表作
行人:你和我的心究竟相通到哪裡?夏目漱石探究人心的思想代表作
作者|夏目漱石
譯者|林皎碧
出版社|大牌出版
出版日期|2022/10/13

人,終究只能獨自承受孤獨的重量
有一種尊嚴,建立於孤獨上──
日本大文豪夏目漱石參透孤獨的哲學告白

  《行人》為夏目漱石晚年在經歷「修善寺大患」、徘徊於生死邊緣後,縱身到更深層的精神世界所寫出的作品。全書以弟弟「我」(二郎)為視角,如一面鏡子般,反射出兄嫂脆弱的夫妻關係、親人相處的倫理碰撞、朋友的相遇相知,及照映身為知識分子的哥哥一郎(夏目漱石的原型),其內心的進退兩難及矛盾掙扎。

  全書分為〈朋友〉、〈哥哥〉、〈歸來〉、〈塵勞〉四章,前三章描寫人際的衝突摩擦、怪奇的愛情寓言,夏目漱石以精湛手法穿針引線,宛如宿命般的戲劇性鋪陳,埋下神祕懸疑的伏筆,最後於末章訴盡人生的孤寂與惘然。本書藉由人物幽微的心理轉折,寫盡人在現實與理想拉扯下的悲哀失落,及內心與外界斷裂的困窘。

文章節錄

《行人:你和我的心究竟相通到哪裡?》

〈哥哥〉

20

  哥哥突然放開我的手。但是絲毫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他站在原地,默默低頭看著我。
  「你了解人心嗎?」他突然問道。
  這次輪到我不得不抬起頭默默看著哥哥。
  「我的心,哥哥不了解嗎?」我稍微停頓後說道。我的回答比哥哥的語氣更為堅定。
  「你的心,我非常了解。」哥哥立刻答道。
  「那不就好了嗎?」我說。
  「不,不是你的心。我說的是女人的心。」
  哥哥所說的話,最後那句帶有驚恐的尖銳。那尖銳聽在我耳裡,竟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不管女人的心,還是男人的心……」我才開始說,他就突然打斷我的話。
  「你是一個幸福的人。恐怕還不認為有必要去研究那種事吧?」
  「因為我不是哥哥那樣的學者……。」
  「不要說蠢話!」哥哥斥罵般叫道。
  「我所指的並不是書籍的研究、心理學的說明等那些拐彎抹角的研究。而是一個現在就在我眼前、理應最親近的人,假如我不研究那個人的心就會坐立難安。我問的是你有沒有遇到這種事?」
  我馬上就明白哥哥所說「理應最親近的人」的意思。
  「對於學問,哥哥會不會思考過頭了呢?稍微愚蠢一點或許比較好吧!」
  「但對方反而利用我慣於思考的頭腦,故意逼使我去思考。不管怎樣都不讓我愚蠢一點。」
  事到如今,我幾乎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哥哥。一想到頭腦不知道比我聰明多少倍的哥哥,居然對那種奇怪的問題苦惱,便不得不非常同情他。哥哥比我神經質這件事,我們都很清楚。不過,至今哥哥還不曾這般歇斯底里過,所以我真的無計可施。
  「你知道梅瑞狄斯這個人嗎?」哥哥問道。
  「只聽過名字。」
  「你曾經讀過他的《書翰集》嗎?」
  「別說讀過,連封面都不曾看過。」
  「是嗎?」
  他說著,又坐在我身旁。這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懷中的敷島香菸和火柴。我拿出來,先點一根菸遞給哥哥。哥哥機械性地抽起菸。
  「那個人的一封書信中,如此寫著──我看到滿足於女人容貌的人就很羨慕;看到滿足於女人肉體的人也很羨慕。假如抓不住女人的靈魂,也就是所謂的精神,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滿足。正因為如此,我總是發展不了戀情。」
  「梅瑞狄斯這個人,一輩子都過著單身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那種事根本就無所謂,對不對?可是,二郎,我和一個抓不住她的靈魂、抓不住精神的女人結婚,那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21
    
  哥哥臉上明顯露出苦悶的表情。在各方面我都不忘尊敬哥哥。但此時,我內心深處油然產生接近恐懼的不安。
  「哥哥。」我故意裝作平靜地說道。
  「怎樣?」
  我聽到回答時,起身站起來,特意在哥哥坐的地方前面,和哥哥剛才一樣,不過我完全是別有用意地左右來回走了二、三次。哥哥對我絲毫不在意,兩手手指好像梳齒般,深深插在略長的髮中。他有一頭光澤的頭髮,我每次走到他的面前,眼睛就被他那頭烏黑的頭髮以及露出髮間那纖細又柔美的手指所吸引。平日看在我的眼中,那手指代表他的神經質,優雅又削瘦。
  「哥哥。」我再次呼叫時,他才終於沉重地抬起頭。
  「對哥哥,我講這種話也許很失禮。但我認為不管多麼有學問,不管怎樣研究,人心終究無法理解。哥哥比起我來是一個出色的學者,當然早就察覺到這件事了。不管親如骨肉,還是親如手足,也只能心心相通的保有默契。實際上正如彼此的身體是分開一樣,心不也是各自分開的嗎?」
  「人心可以從外表來研究,可是卻無法成為那顆本心。那種事我是知道的。」
  哥哥好像吐露心聲般,又顯得無精打采地如此說道。我立刻接著說:「能夠超越那種事只有宗教,不是嗎?我是一個駑鈍的人,無能為力,可是哥哥善於思考,所以……」
  「僅只是思考,哪有宗教的虔誠心?宗教並非思考,而是信仰。」
  哥哥以懊惱的語氣如此論斷,停頓一下又說:「啊!我怎樣都不會有信仰、怎樣都不會有信仰,只是思考、思考、思考而已。二郎,請你相信我。」
  哥哥的話,就是一個受過優秀教育的人所說的話。不過,他的態度幾乎接近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我看著眼前的哥哥,不禁感到可悲。他簡直就像一條在沙中亂竄的泥鰍。
  各方面都比我強的哥哥,還是第一次以這種姿態出現在我面前。我為此感到可悲的同時,也擔心假如哥哥就此漸漸深陷下去,不久他的精神可能會異常。想到這裡,我突然感到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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