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稿時間:2022/04/22
i
作者|西加奈子
譯者|黃詩婷
出版社|尖端出版
出版日期|2022/04/20

  由五度入選本屋大賞、直木賞得主西加奈子所作之長篇小說《i》,故事主角阿伊生於敘利亞,為來自美國的父親與來自日本的母親收養,並從美國移民至日本生活。阿伊總是在找尋對於身分、宗教、土地,以及自我的認同。本書探討直指人心的終極問題─「我是什麼樣的存在,而我的存在意義為何?」於日本暢銷超過11萬冊,感動無數讀者,是作者由「思念」而生,結合魄力十足的強悍及溫柔,用盡全力「吶喊」的震撼人心之作。

文章節錄

《i》

  「這個世界上,i並不存在。」

  Wild曾田Ai。

  這就是阿伊的名字。父親是美國人、母親則是日本人。

  阿伊坐在靠窗邊最後面。這應該是大家都非常羨慕的位置,但4月才升上高中,現在也才第二天,大家都不認識彼此,因此也不可能隨口就要求「跟我換位置」。座位是男女混雜在一起依照座號排的,也就是說阿伊是全班最後一個人。

  如果是把曾田放在懷爾德之前,那麼自己大概是坐在那一區吧?開學典禮那天阿伊如此想著,看向了佐佐木讓和高梨沙耶香的座位前後。分發給學生的座位表上寫了學生的全名,阿伊總試著尋找有沒有學生有著「奇怪的名字」,但是看來這個班上並沒有比自己還要「奇怪的名字」

  阿伊這個名字是父母取的。

  父親丹尼爾認為阿伊這個發音和日文中的「愛」相同而非常喜愛;母親綾子也覺得阿伊念起來和英文中的「I」也就是「自己」是一樣的而相當喜歡。也就是說,他們希望養育出一個擁有堅強自我且具備愛的孩子。由於不想將意義限定在其中之一,因此以日文書寫的時候會使用片假名來表示「阿伊」,這也是父母兩人一起思考的結果。

  父母針對養兒一事有著共通的想法:不要把孩子當成小孩,必須要以看待個人的方式對待孩子。他們在阿伊4歲的時候教導她世界不均衡之事;5歲時教導她塞隆尼斯‧孟克有多棒;6歲的時候則教導她性的神祕。同時阿伊已經不記得他們是在自己幾歲的時候,說明自己並非與父母血脈相連的孩子、也就是她是個「被領養的孩子」。

  阿伊似乎是1988年出生於敘利亞,在剛要牙牙學語前被帶離雙親(實際上還經過了複雜到令人幾乎要昏厥的各種繁複手續,這點父母也沒有隱瞞阿伊),因此在發現自己與父親及母親都不像之前,阿伊就已經知道自己是「領養的孩子」、「adopted child」的事情了。

  小學畢業以前是住在紐約位於布魯克林高地的高級住宅區。對岸就是曼哈頓、家門前有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散步道路,那兒有啜飲咖啡談情說愛的情侶、以及帶著許多大型犬的寵物保母走過。

  那時通勤的學校裡有各式各樣人種的孩子。白人、黑人、西班牙裔、亞洲人,還有阿拉伯人。有些人和自己一樣是養子養女,也有年齡相去甚遠的孩子。午餐的時候前往咖啡廳,菜單上有五花八門的各國餐點。伊斯蘭教徒孩子正享用自己帶來的清真食品;猶太教徒孩子則吃著猶太食品,校內真的是五彩繽紛。

  阿伊自幼便非常害怕「孩子」。雖然她自己也是個孩子(說來懷爾德這個姓氏,一點兒也不適合阿伊)。她非常害怕孩子們的粗暴、殘酷、無法預測、不中用、不乾淨等,總之只要是孩子們的一切都讓她害怕。只要見到哭叫或者鬧脾氣的孩子,她就渾身發寒;若是見了興奮而喧鬧的孩子,她只能轉過身去。

  「妳真的是個好女孩呢!」

  母親總是如此回想著。阿伊絕對不會鬧脾氣讓父母感到困擾,在拼命忍耐討厭的事情之後(像是去看牙醫、或者打疫苗等),也不會向父母索求巧克力甜甜圈或者碧麗絲娃娃之類的回報。

  但阿伊仍然有不明白的事情。自己身為一個好女孩,究竟是天生的好女孩呢,還是因為覺得「必須要如此才行」呢?

  在自己的記憶當中,一直都意識到自己是個「被領養的孩子」,從來不曾忘記過。畢竟隨時都要面對自己與父母完全不同的樣貌,同時阿伊又特別容易將心思放在凝視自身環境上。

  某天,父母親帶阿伊去康尼島。

  雖然是春天,但那天的太陽很大。擦肩而過的人都戴著墨鏡,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人冒出汗來。

  父母牽著四歲阿伊的手,問她「想做什麼呢?」說老實話什麼都想做。想去坐雲霄飛車、也想搭摩天輪。也想吃那個布偶裝老虎手上在賣的棉花糖、想和小丑擊掌之後拿到他的氣球。但總覺得有些膽怯,結果都沒能說出口。

  父母非常有耐心的等待阿伊的回答。他們停下腳步、蹲下來凝視著阿伊的臉龐。阿伊覺得非常抱歉。一想到這樣會讓父母感到困擾,便沒理由地想哭。因此隨手一指說「那個」,而那是離他們最近的射擊場。

  父母似乎非常高興,尤其是丹尼爾。

  「好,那我也一起玩吧!」

  射擊場算是比較空的攤位,這也是阿伊挑選此處的原因之一。丹尼爾將錢付給那略略發福、看來是印度或者巴基斯坦人的男子之後,對方便搭話道:「小姐,加油囉。」

  男人旁邊還有個與他非常相似的男孩子,用相當熟練的姿勢把橡皮筋砲彈裝填進玩具長槍當中。男孩默默將槍遞給阿伊,男人便開口斥責:「要說請用啊,阿瑪。」

  阿瑪一臉面無表情地說了:「請用。」阿伊接下的長槍非常重,簡直不像是玩具。丹尼爾幫她支撐著右手架好長槍的時候,阿伊感受到一股撞擊而晃了一晃。

  「危險!」

  回過頭去,原來是有個白人男孩正在玩鬧而撞了過來。男孩子被綾子的聲音嚇到而縮了縮身子。他的眼瞳是清澈的藍色,彷彿被太陽直射就會融化的玻璃。

  「小少爺,這樣很危險呀。」

  或許是明白綾子並未生氣而放下心來,男孩子吐了吐舌頭。

  「賽斯!賽斯!」

  有名女性努力撥開人群跑了過來。她的體型略為肥胖、頭上綁著頭巾。一眼便能明白她不是那名男孩賽斯的母親。

  「不可以跑、不可以跑。」

  這位女性只能使用英文的單字,大概是賽斯的保母吧。她牽起賽斯的手說道:「非常抱歉。」

  父母親笑著原諒了對方,但是這位女性在對阿伊說:「小姐,真是抱歉。」的時候其實稍微猶豫了一下,阿伊並沒有漏看這點。

  阿伊在看見這名女性的瞬間,便察覺到相較於父母,自己在遺傳上與這名女性更為接近。她也知道女性的頭巾表現出其宗教信仰。女人馬上將目光從阿伊身上挪開,牽著賽斯的手離開了,但是阿伊一直記得那名女性的眼睛。責怪、憤怒、放棄、羞愧、自卑、無法忍受,之後無論學習了多少詞彙都無法符合那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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