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專欄 菲前總統該不該葬英雄園引議

特派員看世界專欄（中央社記者林行健馬尼拉15日專電）戒嚴統治國家20年，據信有超過10萬人遭人權迫害，且家族被指貪汙50億至100億美元，但執政期間這個國家卻又被認為是區域內的強國，這樣的領導人，該不該葬在英雄墓園？

菲國前總統馬可仕的安葬事宜，最近再度引起滿城風雨。

11月8日，菲律賓最高法院以9比5的票數，准許馬可仕家人將他的遺體葬於英雄公墓，聲稱馬可仕作為菲律賓前總統、前國會議員、前國防部長以及抗日士兵，符合葬於英雄墓園的資格。

這項裁決引發數百名「人權受害者」到最高法院大門外示威，菲律賓大學激進學生也在校園裏舉辦了抗議活動。

馬可仕的遺體，目前暫厝在家鄉北伊羅科斯省（Ilocos Norte）巴塔克鎮（Batac）的陵寢，供人憑弔，距他客死異鄉已有27年。

1965年當選菲律賓總統的馬可仕，因共產黨叛亂威脅而於1972年宣布戒嚴，直到1981年才解除，他於1986年在一場不流血革命中被推翻，遇刺參議員艾奎諾二世的遺孀柯拉蓉接任總統，馬可仕舉家流亡夏威夷。

1989年9月28日，馬可仕客死夏威夷，但當時的柯拉蓉總統為了政權穩定，加上認為馬可仕是刺殺亡夫的幕後主使人，因此不允許他的遺體返回菲律賓。將近4年後，馬可仕的遺體才得以運回故土。

當時的總統羅慕斯雖然批准馬可仕遺體返鄉，但仍拒絕給予國家級的迎柩禮儀。

由於讓亡夫長眠於馬尼拉近郊的英雄墓園，是馬可仕遺孀伊美黛的心願，因此這位在菲國評價兩極的前國家元首，一直未能入土為安。

馬可仕統治菲律賓20年，其中大約10年是在戒嚴法之下，國際特赦組織估計，菲國戒嚴時期有7萬人被囚禁、3萬4000人被刑求，3240人被殺，人權受害者反對將1名「獨裁者」視為英雄下葬。

人權受害者伊拉甘（Boni Ilagan）最近在廣播節目中回憶，戒嚴之初他是菲律賓大學的學生，也是學生運動領袖，為爭取民主而抗爭，1974年大批軍警人員闖入他家，把他與1名新聞記者痛打了一頓，然後押回警察總部。

但真正的惡夢才剛要開始。伊拉甘說，關押期間他遭到各種嚴刑拷打，包括熨斗燙腳底、以及鐵絲插入生殖器等。伊拉甘於1976年獲釋，但發現他的妹妹已經失蹤，直到現在依然下落不明。

此外，國際透明組織於2004年公布的報告估計，馬可仕於1972年至1986年間，搜括了50億至100億美元，把他列為「全球10大貪汙政府元首」的第2名，僅次於印尼的蘇哈托總統。

伊美黛即以擁有3000多雙鞋以及一批價值連城的稀世珠寶而聞名，包括如荔枝般大小的150克拉波斯紅寶石、罕見的25克拉粉紅色鑽石、市價可抵8棟校舍的鑽石皇冠等。

菲律賓總統府好政府委員會（PCGG）將伊美黛的珠寶分為3大類：美國海關在夏威夷沒收的「夏威夷收藏品」、出逃時來不及帶走的「馬拉坎南宮收藏品」，以及菲國海關自馬可仕密友行李中查獲的「密友收藏品」。

然而，雖然背負「獨裁者」與「貪汙元首」的惡名，但菲國民間仍有大批馬可仕家族的支持者。今年5月菲律賓全國大選，老馬可仕之子小馬可仕競選副總統，獲得1380多萬票，得票率為34.6%，只輸給當選人羅貝多26萬多票。

根據「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的資料，菲律賓於1972年至1979年間，享有1945年以來最佳的經濟成長。

馬可仕執政時興建了1座核能發電廠、2座火力發電廠、3座地熱發電廠、10多座水力發電廠、馬尼拉填海計劃、菲律賓文化中心及國際會議中心等。

競選文宣指出，馬可仕時代興建的道路、橋梁與學校，比接下來5任總統加起來還多，直到現在還有許多老一輩的菲律賓民眾，懷念馬可仕執政的「黃金時期」，認為當時的菲律賓經濟發展，在亞洲僅次於日本。

前總統艾奎諾三世則反駁此說，稱馬可仕執政時期外債激增，大多落入私人口袋。

艾奎諾三世也細數了戒嚴時期的高壓統治，包括沒有言論自由、沒有集會自由，沒有行動自由，報紙內容全是政治宣傳，南部穆斯林民族受壓迫，全國許多異議人士人間蒸發等。

但不論如何，在最高法院的裁決下，馬可仕家族已在反對聲中開始籌備馬可仕安葬英雄墓園事宜。

英雄墓園設立於1947年，原為安葬第二次世界大戰陣亡將士的地方，後來逐漸成為總統、民族英雄、愛國者、國寶級藝術家及科學家的長眠處，現由菲國軍方管理。

馬可仕長女艾米．馬可仕（Imee Marcos）強調，馬可仕家族只是要以軍人身分與禮儀安葬父親，而非尋求國葬。她呼籲民眾拋棄成見，讓此事落幕，促成國家團結。但她仍拒絕為馬可仕戒嚴時期的所謂「人權迫害」正式道歉。

事實上，也不是菲國所有已故總統都葬在英雄墓園，像前總統麥格塞塞、柯拉蓉等，都葬在其他地方，馬可仕家族的堅持，是否為了尋求歷史定位？如果是的話，此舉暫時取得了反效果。

除了示威不斷之外，11月9日，谷歌地圖對菲國英雄墓園的標示，突然增加了1個新的名稱：「英雄與1名竊賊的墓園」。

現任總統杜特蒂早在競選時，即已表露贊成馬可仕安葬英雄墓園的立場，有人批評杜特蒂的立場帶有私心，因為他的父親曾任馬可仕總統的內閣閣員。

繼菲律賓最高法院作出裁決、杜特蒂持支持立場之下，菲律賓參議院也於14日以8票贊成、6票反對以及6票棄權的結果，駁回了1件反對馬可仕下葬英雄墓園的決議案。

看來，除了「人權受害者」矢言繼續抗爭外，馬可仕下葬英雄墓園已無其他障礙，至於他是否符合安葬英雄墓園的資格？仍是見仁見智、只能留待歷史評斷。1051115

※你可能還想看：
特派專欄／「是」可能是「是」也可能是「非」？菲律賓人說話難捉摸
川普當選 杜特蒂：不用再和美國吵架了
特派專欄／杜特蒂反毒是救世主還是殺人魔？
「屍速列車」列車長 竟與菲律賓前總統撞臉了？

本網站之文字、圖片及影音，非經授權，不得轉載、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及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