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淬帆寫小說唱粵劇 遺憾沒當成軍人

（中央社記者鄭景雯台北30日電）曾在香港紅極一時的演員馮淬帆，民國75年拿到中華民國身分證，定居台灣30多年，他寫過小說、會唱粵劇、更熱衷政治，問他如果沒當演員會當什麼，他說，「應該會是軍人吧」。

初次碰到馮淬帆是在高雄電影節的採訪，他演出的香港電影「老笠」在電影節放映，他和香港導演火火一起接受台灣媒體訪問，對照火火幽默又風趣的談話，坐在一旁的馮淬帆，沒有過多的言語，不開口就已經很嚴肅，一開口提及為何居住台灣30多年，話題拉到敏感的政治議題，那更嚴肅。

訪問的過程，不時直著馮淬帆的雙眼，他也沒閃躲，好奇這樣一個72歲的演員，怎麼就一個人來台定居30多年，於是和他約在早年文人聚集的「明星咖啡」專訪，約好的時間還沒到，發現在場的客人突然望向樓梯間，嘴巴上沒說，但內心獨白，「他是不是那個香港演員啊？」。

轉頭一看，馮淬帆穿著淺綠色燙得挺直的襯衫，即便現在已不是線上演員，但留在身上的明星味可是甩不開。他因為集糖尿病、心臟病、貧血等大小病於一身，原本約170多公分，瘦到60公斤，身長拉得像是有180公分那樣高。

咖啡廳一位客人拿著手機等著要和他拍照，問這位客人最喜歡馮淬帆哪一部作品？客人還在思考的同時，馮淬帆立刻接說，「一定是我不喜歡的那種」。

多數人對馮淬帆的印象，不外乎「五福星」、「最佳損友」等喜劇，尤其是他在「最佳損友」裡飾演「牛頭帆」一句「香蕉你個芭樂」這句台詞，許多年前曾被拿來當作罵人的用語，馮淬帆笑笑說，「這句話是王晶想出來的」。

人生有時很奇妙，越是討厭的事情，越有可能成就你。馮淬帆在1970年至1980年演出大量喜劇，但他總不諱言，「我很不喜歡喜劇，尤其是鬧劇」，年輕時為了賺錢，有戲還是得接，即便他也寫劇本、也當導演，也演過「文天祥」等其他角色，但都沒有他演喜劇來得讓人印象深刻，「也算是我演多了，後來就被喜劇給綁架了」。

有一次他導的戲「愛的逃兵」，籌備時電影公司就希望馮淬帆也加入演出，而且還要再劇本加入喜劇元素，「破壞我的想法，心裡很嘔」。

全盛時期，馮淬帆經常三、五天沒睡覺，醒來就是在片場，「愛錢嘛」，他那時過著「每天看著存摺數字越來越多」，但卻越來越不開心，「香港觀眾也很奇怪，只要看到我，連走一步都覺得很好笑，演那種戲很不負責任的」。

他甚至直言，和周星馳合作過一次「師兄撞鬼」後，「很不欣賞他的人，他拍的香港無厘頭也是我討厭的」。

之後在接了幾部馮淬帆所謂的「正戲」後，票房也不錯，尤其是2009年演出「意外」還被提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此後就與他討厭的喜劇分道揚鑣。

會走上演員這條路，馮淬帆說，「可能有一點遺傳吧」，他爸爸是有名的粵劇老生馮鏡華，到現在馮淬帆都還能唱上幾首粵曲，早年也參與義演，他秀出放在手機裡的粵劇扮相照片，他最得意的是演過陸游、「桂枝寫狀」，更霸氣地說，「真要唱，只有一個人可以唱贏我」，那個人是和他同期一起和爸爸學粵劇的羅家寶。

小時候馮淬帆全家為了逃離共產黨，從廣東逃到香港，那時香港還被英國殖民，他唸的可不是學校要講英文的「官方學校」，而是念中國人的學校。在校他是風雲人物，無論演講、話劇、美術、籃球樣樣都行，參加校際戲劇比賽也得獎，因此走上演藝事業道路，從片場跑龍套開始。

馮淬帆上有四個姊姊，家裡窮，為了賺錢，他高二就去報社打工當編輯校對，還寫了三本小說，那時在書報攤流行一本賣四毛錢港幣的「小小說」，一本約四萬字，少男情懷的馮淬帆，第一本小說就寫愛情故事，還給自己取了個筆名「靈秋生」。

「那時以為自己很像是作家了嘛，就取個筆名」，但沒想到拿到出版社，老闆劈頭就說「這寫得很爛」，不願意幫他出版。但幾天後，馮淬帆就在書報攤看到一本作者是「靈秋生」寫的小說，翻開來看，一字沒改，全是他寫的故事，只改了書名，他找上出版社老闆理論，老闆只拿了200港幣搪塞。

雖然被坑，但馮淬帆也有些得意，畢竟自己寫的小說銷量不錯，高三時同學在準備會考（等同台灣的聯考），他就在一旁寫小說。他寫故事的靈感，通常來自電影情節，最愛看保羅紐曼、馬龍白蘭度的戲。

高中畢業是馮淬帆人生重要分水嶺，「高中的班主任幫我看掌紋，他說『我看你畢業後要不就是做軍人，要不就是做藝術』」，至今馮淬帆仍佩服班主任的遠見，「因為這兩樣我都有興趣」，但要不是家裡沒錢讓他來台灣念大學，現在的他就不會是演員，可能是個高階軍官。

民族意識濃厚的馮淬帆，在香港受英國殖民時期，看到港人被英國人欺負，即便已經是有名的演員身份，他仍挺身和英國警察吵架，上警察局有如家常便飯，雖沒因此吃過牢飯、被拘留，但只要是抗爭的場合，幾乎都能看見馮淬帆的身影。

即使定居到台灣後，也能在白色正義社會聯盟遊行、九三大遊行等看見他的身影，「我從懂事後就對香港沒有情感，唸書時就一直想辦法想『回』到台灣，那是對中華民國的情感」。

定居台灣30多年的他，民國75年就拿到中華民國身分證，「台灣是一個生活很舒服的地方」，現在的他住在林口，平常就和朋友打網球、撞球，偶爾寫劇本，或是翻開寫了很久的回憶錄，「但發現我才寫到剛出道的時候」。

72歲的馮淬帆一直單身，沒有結婚，「以前談戀愛一定有的，不然就是科學怪人，但都不了了之，可能命吧」，問他曾想過有家庭嗎？「我有點孤僻，想起來如果我有結婚也會離婚，單身也過得很開心」。

問他現在處於半退休狀態，有沒有考慮從政？「30年前如果有機會，我說不定會，但最多做民代、選立委啊，但我最愛的還是想當軍人」。馮淬帆一生想當軍人的夢沒成，只有當年在柯俊雄主演的「八百壯士」客串一角，假設現在還有軍人的角色找他，「當然想演，但我太老了」。

出道多年，馮淬帆從沒得過一個獎座，問他有沒有遺憾？「遺憾，可能會有一點吧，但也沒那麼嚴重」，他說，「拍戲就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事業，不只是職業，我一生就給它，我出道我就覺得我不會離開」。

有些演員會在演藝生涯往下坡走時終止演藝事業，馮淬帆則說，「我要演到不能演為止阿」，他笑說，「以前會說可能是死在片場」，但最後又補充一句「但死在片場會害死老闆」，頓時知道他為何會被稱為「幽默祖師」，總是冷不防地來一計回馬槍，讓人會心一笑。

結束採訪時，問他是不是早年為了演電影才蓄著小鬍子，「沒有，我就是喜歡留鬍子，年輕時留過被媽媽反對才剃掉，有一年我父親在大陸往生，中國人有個習俗家人過世不能剃毛髮，就這樣不刮了」，這撮小鬍子也成了馮淬帆一生的icon。

他不怕被人貼標籤、被標記，也坦言個性固執，但有自己的堅持和理念，就像他手機外殼貼著一張愛心形狀的中華民國旗幟貼紙，「擺在桌上很明顯，大家就會知道我是什麼人」。10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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