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白樺過世 一生憑良心勇於碰撞體制

（中央社記者張淑伶台北15日電）中國大陸劇作家、詩人白樺今天走了。他一生憑著良心，勇於碰撞體制的政治禁區，也曾在1989年為支持天安門學運而上街。他生前曾表示，近幾年的言論環境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了。

白樺過世前，已在上海華山醫院住院超過一年。中央社記者幾度前往探望，陸續帶上他的台灣友人、作家季季囑託的雲林土雞肉鬆和西螺醬油，以及已故詩人孟浪去年初親手交付的「同時代人：劉曉波紀念詩集」。

大家期待白樺能夠出院，回家慢慢品嘗台灣美味的佐料，也能翻讀著自己2011年為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所寫的詩「空椅子」。

就在2017年9月，白樺在越洋電話中慨然允諾這首詩收進紀念劉曉波的詩集，而為這本詩集勞心勞力的孟浪，已在去年12月12日因病過世；白樺也終究沒能再出院。兩人如今只能天上相會。

白樺本名陳佑華，生於1930年，2019年1月15日在上海離世，享壽89歲。

年輕一代多數不知道白樺的影響力，但他挨批、被禁的作品「苦戀」，開啟了反思文革的傷痕文學，留下了名句「您愛這個國家，苦苦地戀著這個國家，可這個國家愛您嗎？」

六四事件後流亡美國的蘇曉康告訴中央社記者，他的同齡人都是看著白樺的小說電影長大的。「苦戀」1980年挨批時，蘇曉康已是作家，他將白樺奉為精神上的父親，如同作家劉賓雁。

1989年後蘇曉康被當局通緝，從全國知名的報導文學作家一下子銷聲匿跡，很多老一輩作家這時也劃清界線，但白樺十分關愛他，「他（白樺）只要出國，不管在歐洲還是美國，都會打電話跟我聊天、談心裡話。我們其實都沒有見過，但是心心相印。」

蘇曉康認為，這就展現了白樺態度的傾向，包括他寫詩紀念1968年死於獄中、一生不屈的北大才女林昭，以及寫詩讚賞劉曉波，「完全是他那一代作家的異數，很不得了」。

作家季季1988年和白樺同受邀參加愛荷華大學參加「國際寫作計畫」，兩個多月的相處時光奠定兩人一生的友誼。

她觀察，白樺有很細心的一面，但有些事又像是壯了膽才能做出來的，不怕得罪當道；像是1989年時白樺已59歲，仍在上海上街遊行支持北京的天安門運動。

在季季眼中，白樺是個很熱情、很善良又喜歡自由的人，不太會防備他人，但這樣的特質與中共的管理體制是扞格的。白樺前半輩子吃了不少苦，季季認為，這多少和他的個性有關。

白樺1947年參軍，1958年被劃為「右派」，開除軍籍和黨籍；1978年平反復出；1980年又因創作電影劇本「苦戀」（又名「太陽與人」）引起爭議。這部片並未通過官方審查，解放軍報隔年更刊出點名批判的文章，多家媒體也跟進批判，電影因此在中國大陸被禁至今。

即便如此，白樺很少提到自己遭遇過的不幸和打壓，也不太抱怨命運中的磨難。他在順應環境的同時，仍不放棄追求人性的美好真誠。

2017年6月，他在接待中央社記者時，談及他這一代的中國人境遇坎坷，經歷過對日抗戰、國共內戰、中共土地改革、反右、飢荒、文化大革命等很多重要的事件，曾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河流的彎曲，是地形造成的」。

白樺對時勢依然敏銳。當時被問到長詩「從秋瑾到林昭」2008年完成10年來，中國整體的言論自由狀況時，他低調表示，言論環境沒有什麼進步，反而退步了。

他生前接受南方都市報訪問時也曾提到，自己在文化大革命那樣嚴酷的環境下還是很樂觀，但現在反而不那樣樂觀了，「中國的機制運轉得很緩慢，我童年時的嚮往，看來這輩子是看不到了」。

白樺著有長篇小說「愛，凝固在心裡」、「遠方有個女兒國」、「溪水，淚水」等多部，詩集「我在愛和被愛時的歌」、「白樺十四行抒情詩」等多部，電影文學劇本「山間鈴響馬幫來」、「曙光」、「今夜星光燦爛」、「苦戀」等多部作品。

一生經歷豐富且創作不輟的白樺，2017年住院前仍還想寫回憶錄和劇本，但是手抖愈來愈嚴重，有朋友提議他用口述再請人記錄整理，但他說不習慣，「用講的就不是我的文字風格」。（編輯：繆宗翰）108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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