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台辦主任難為 大棚木瓜樹下的張志軍

（中央社記者林克倫台北特稿）甫卸任的張志軍，是第一位以「國台辦主任」官銜造訪台灣的大陸官員，他性格內斂沈穩，那是原本任職的外交官工作養成，但卻在60歲時被要求學著和台灣人搏感情。

那天是2014年6月27日午後，張志軍造訪高雄杉林區瞭解農業發展，由農會人員帶領進入網室大棚。張志軍在一棵木瓜樹旁突然問起種植方式與銷售行情，現場媒體趕緊圍著木瓜樹的枝葉縫隙搶拍畫面。

密不透風的網室在南台灣豔陽直射下，眾人熱得汗涔涔。看著一派輕鬆、身穿白色襯衫的張主任，旁觀者不免疑惑：「當外交官的怎麼都不怕熱？不流汗？」

在趕往下個參觀點的產業道路上，隨口問了句「主任，你下過田嗎？」16歲進解放軍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的張志軍，轉頭回說：「當然，在東北當兵時種過大米，當農民真不容易、很辛苦！」

從魚米之鄉江蘇南通到東北當兵，進入北京大學就讀又赴英國留學，60歲再從外事系統轉到對台工作第一線，這改變不容易，特別是台灣人喜歡「身段軟」，這對張志軍是個大挑戰。

2016年初國台辦慣例宴請駐京台媒，因會見南韓駐北京大使而遲到的張志軍說，到台辦工作方知台灣人討厭韓國，還補問：「為什麼？」在場台媒只好訕訕回說：「因為韓國跟大陸建交啊！」

國台辦主任不知台韓間的恩怨過往，該如何瞭解台灣？張志軍笑著回說，辦裡讓他看台灣電影，「像是『青蚵嫂』、『汪洋中的一條船』，這些電影都看過」。當然，還有找學者來補課，他說。

中共講究群眾中來、群眾中去，台灣的跑攤文化必須學。對大陸各地方政府舉辦的五花八門兩岸交流活動，張志軍跑得勤，很多場合都可見張主任搏感情身影，但面對牛鬼蛇神般的台灣各黨各派與士農工商，要次次回應，很難。

不過，對記者而言，張志軍算是「好咖」。只要行程時間夠，張主任會願意停下腳步回答問題，那怕是官式立場重申；畢竟在大陸的採訪場合裡，除「兩會」期間的部長通道，不會出現正部級官員被堵訪情事。

張志軍的內斂性格，有不少台商認為不像前任王毅的親和與「阿殺力」，很多事情沒有當面爽快承諾。然也有不少台商發現，張主任雖沒當場答應，但在能力所及範圍內，事後都「默默的落實解決了」，且還不張揚、也沒對外說。

低調不攬功背後，有著大陸民意壓力的深層考量。就以2016年台灣再次政黨輪替為例，大陸網民、特別是小粉紅們在網上掀起一股「對台灣這麼好、有用嗎」的質疑，這讓對台第一線工作變得很被動。

張志軍國台辦主任任內，一度被台灣批評未能向上反映真相，只會報壞不報好。但國台辦主任位置，在中國政界，是裡外軟硬都難，套用閩南話形容，是「屎缺」。

中國大陸民眾常批評外交部在對外交涉時過於軟弱，會寄送鈣片要外交官補鈣「硬起來」。 曾有位大陸對台學者透露，在一場研討會上，「張主任自己親口說，他到國台辦後所收到的『鈣片』，沒有比在外交部時少！」

對大局小局分寸的拿捏更是門大學問。以2014年首次赴台在高雄西子灣的潑漆事件為例，事後取消28日參訪行程並提前離台。在續走既定行程恐添亂下，身為一名中國共產黨黨員為確保兩岸關係的和諧大局，台媒的「落跑」汙名，張志軍必須吞。

今年2月在大陸全國台企聯的春節餐會上，張志軍致詞表示，對台承諾要交給劉結一與陳德銘來完成。他的言詞帶著感謝、神情透著輕鬆，或許「老張」的性格真不適應台灣多樣性，但可看出願意放下身段真心學。

國台辦是中共中央的政策執行者，評價任內對台工作成敗並無意義。若以鍾理和的書齋是木瓜樹下做比擬，當國際局勢與黨中央這顆太陽轉動，張志軍也只能挪動桌椅，試著在陽光與陰影間找出新定位。（編輯：朱建陵）107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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