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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號、指揮、威士忌 劉玄詠以文化搭橋奏響外交樂章

「音樂是最美的語言,可以連結台灣與奧地利。」駐奧地利大使劉玄詠說的這句話不只是浪漫,也是真實的外交策略。
2025/7/31
文:趙靜瑜/照片提供:駐奧地利代表處/攝影:趙靜瑜

夕陽傾瀉而下,餘暉灑落在石門檻上,在新竹縣的山坡三合院內,少年正伏身寫功課,他才剛把牛欄裡的水牛餵飽,哼唱從學校學來的歌。或許他自己也未曾預料,數十年後,他站在音樂之都維也納,以大使之姿,為世界奏響來自台灣的文化音符。

長號演奏家劉玄詠成為名符其實的音樂大使。(攝影:趙靜瑜)

為國家服務 無愧音樂大使之名

他是劉玄詠,從長號演奏家到國立台灣交響樂團團長,團長退休之後再受國家徵召,赴奧地利擔任代表,每一段轉折,都有他努力的痕跡,「能代表國家奧地利為台灣服務,我得對得起這個責任。」

2024年10月14日,總統府發布命令,任命劉玄詠為台灣駐奧地利代表。這是一項極具象徵意義的人事任命:一位來自非外交體系的音樂人,被賦予國家文化外交的前線重任。他的使命,不再只是演奏,而是用音樂與文化,為台灣爭取更多理解與友誼。

臨上飛機之前,劉玄詠去探望文化界大家長申學庸,「我很感謝她對我的信任,她知道消息之後比我還高興。」申學庸則說,「音樂界出了大使是大事,很高興有音樂家被國家重用。」

外交部與文化部攜手合作2025歐洲台灣文化年,駐奧地利辦事處持續經營推動,讓台灣文化被世界看見。(攝影:趙靜瑜)

代表處社交媒體 點擊率暴衝

帶著眾人的祝福,劉玄詠重回他讀書的維也納,開始了「音樂大使」的生涯,「駐外代表處每天一開張,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都要張羅,也有很多績效指標要達成。」劉玄詠說他上任之時,維也納的社交媒體觸及率在在全世界一百多個辦事處當中,排名七十幾名;劉玄詠上任之後特別希望代表處各組室每周都能分享一則自己工作上的貼文,與民眾溝通,現在維也納駐外辦事排名已經進步到第二名,工作量能大幅提升,「感謝團隊的每一分子。」

今年春天,劉玄詠在維也納「史泰爾馬克邦之春」的音樂節上,即興指揮「拉德茲基進行曲」,技驚四座。媒體報導後,網友紛紛留言:「大使臥虎藏龍」、「台灣的驕傲」,奧地利當地民眾透過古典音樂這個共通語言,真切感受到來自台灣的文化魅力。劉玄詠則說,「音樂是最美的語言,可以連結台灣與奧地利。」這句話不只是浪漫,也是真實的外交策略。

NSO弦樂團赴維也納演出,劉玄詠(右一) 與團員及台灣旅奧作曲家施捷(左一)合影。(攝影:趙靜瑜)

要做好外交工作有祕訣

要做好外交工作,一要會文化,二要會品酒,才能在陌生的外交疆域中打開話題。劉玄詠二者皆有。童年的農耕生涯,成為劉玄詠的外交資本。

客家務農子弟出身,劉玄詠的童年是一段典型台灣農村的歲月。每天放學,他背著書包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寫作業,而是看看鍋裡有沒有冷飯,再用醬油泡一泡,填飽肚子,然後去割草、餵牛、清牛糞。家裡養著一頭公牛,專門犁田用。他小學五年級就已學會駕牛,當他父親說:「你來試試看能不能犁直」,他可以駕馭,開始為家庭踏上務農之路。

那是一段與土地、牲口、節氣緊緊連結的日子。劉玄詠曾在割草時遇見響尾蛇,從此邊割邊唱歌驅蛇。家裡年收兩期稻子,還會種洋菇、木耳,養豬、養雞。每逢賣豬,除了收入,還能帶回一桶豬血和兩桶豬油,是家裡一年一度最豐盛的「大節」。

也正是這樣,劉玄詠常常唱歌吸引了母親的注意,大姊也聽在耳裡,常常鼓勵,正好鄰居的孩子考上了台北師專音樂科,問了這個天天邊割草邊唱歌的兒子,說:「你要不要也學音樂?」劉玄詠想想也不錯,就這樣走進了音樂的世界。

2024年年底上任駐奧地利大使之前,時任國台交團長的劉玄詠帶著國台交到維也納音樂協會布拉姆斯廳演出。中立者為柴可夫斯基大賽銀獎得主台灣小提琴家曾宇謙。(攝影:趙靜瑜)

一把長號 開啟人生音樂職涯

在台北師專的音樂科,劉玄詠並不是最出色的學生。他沒有鋼琴,只能每週三次到老師家練習;他學的也不是熱門樂器,而是被視為冷門的長號。但也正是因為冷門,競爭沒那麼激烈,於是考入國立台灣交響樂團,開始了他的古典音樂職涯。

一路工作,劉玄詠覺得人生如果只是這樣未免太過平順,幾近無聊,「每天上班排練到中午,下午就沒事了;我坐在樂團後排,就學著指揮排練,但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要往哪裡去。」他一度想辭職回家鄉教書,但被同事勸阻,「你要去國外拿個演奏家文憑,讓你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知道,你可以更好。」

劉玄詠決定放下安穩的樂團團員工作,遠赴維也納求學,「這是我人生的陰天。」劉玄詠說,初到維也納,語言聽不懂、生活不適應,但他沒有放棄,繼續苦學德文,終於考上維也納音樂院,取得演奏家文憑。

回國後,劉玄詠再次加入國台交,從演奏長號到升任長號首席,一步一步升任副團長再成為團長,「我只是一個想法,音樂人不能只是演奏者,完全不懂藝術行政。」在他擔任國台交團長任內,重整國台交組織,推動藝文結合觀光,深入偏鄉音樂教育,並將樂團帶上國際舞台。

圖說 樂譜就放在駐奧地利大使劉玄詠的辦公室內,透過音樂得到安慰與力量。(攝影:趙靜瑜)

自釀威士忌 飲出友誼開端

飲酒過量有害身體健康,未滿18歲請勿飲酒。

上任奧地利大使前,劉玄詠打包準備搬遷,放進貨櫃裡飄洋過海而來的,是他親釀的威士忌,很像高粱的酒瓶瓶身還貼上他自己製作的黑白酒標,看來極為神秘,「之前有機會了解如何將大麥釀成威士忌,自己也試做了好幾桶,來維也納上任就帶過來。」沒想到這批僅存的威士忌成了劉玄詠在外交場合的「叩門磚」,不少國會議員就是這樣被劉玄詠的「道具」吸引,有了友誼的開端。

對台灣僑界的服務,劉玄詠也不敢鬆懈,他剛到維也納時沒多久,就要過農曆新年,於是他在僑界晚宴中親自帶上烏魚子,就著卡式瓦斯爐烤給大家吃,絲毫沒有架子,台灣的家鄉味就這樣飄啊飄地傳到了維也納,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劉玄詠說,除了科技讓世界豎起大拇指之外,「只有文化可以讓世界知道台灣的水準。」過去劉玄詠以團長身分帶領國立台灣交響樂團走訪日本、捷克與奧地利等世界各地巡演,用的都是「國立台灣交響樂團」這個名字,「樂團上下更應該有這份文化自信,我們的好要讓世界聽見。」同樣地,現在身為大使,「台灣的好要讓世界看見。」

歐洲台灣文化年計畫 風風火火

上任超過半年,他落實外交部與文化部合作的「2025 歐洲台灣文化年」,從今年6月起陸續邀請灣原聲合唱團、NSO國家交響樂團弦樂六重奏、榮興客家採茶劇團等多個台灣展演團體到奧地利、克羅埃西亞和斯洛維尼亞演出,促進歐洲人對台灣文化的認識;劉玄詠也促成「台奧高等教育論壇」,讓台灣在教育與研究領域被世界看見。9月他還將重拾長號演奏家身分,在「當東方遇見西方」的節目中與維也納愛樂首席長號迪特馬爾.庫布爾伯克(Dietmar Küblböck)、維也納交響樂團獨奏長號演奏家沃爾特.福格邁爾(Walter Voglmayr)以及同為長號家的兒子劉庭宇組成四重奏,一起上台演出,屆時又將成為重要話題。

「可能真的是身處音樂之都,維也納當地政界與僑界對我身兼外交官與音樂家的身分都感到好奇,我決定重操舊業。」劉玄詠的親身體驗是,很多拜會的過程中,正事當然要先確定好,「之後對方就會開始問我學音樂的事情,釀酒的事情,在歐洲其實大家都很會自己動手做,我正好是很喜歡自己種菜,種樹,種菇,自己種葡萄的鄉下孩子,這些都成為人與人之間拉近彼此關係的話題。」

上班拚外交 下班練指法

為了台灣能見度,劉玄詠說他「豁出去了」,駐奧地利辦事處代表的辦公室內,除了有公文,還有別人沒有的長號跟譜架,上面擺了當天要練習的樂譜進度。劉玄詠說下班之後,他總會在辦公室練音樂跟指法,練完2小時才回官邸,回到官邸除了研究國際輿情,他就是持續練習長號與德文,「前幾週練習起來總覺得手腦不協調,一度以為自己老了;這一週開始突然突飛猛進,手感跟音色都回來了。」

劉玄詠說,雖然白天工作很燒腦,「但只要拿起樂器演奏,就覺得很幸福,彷彿重溫學生時代每天享受練樂器的快樂。」劉玄詠說過去為了做行政工作,把本業丟棄了20年,但現在功力跟感覺幾乎都回來了,真的感謝總統跟外交部長林佳龍給我機會。」

橫跨文化與外交,劉玄詠表示,外交部的文化外交和文化部的文化外交有同有異,「相同的地方是,我們都想把文化外交做好;比較不同的地方是,文化部重視的是『質』,重視的是文化本身的特色;外交部更重視當地外國人的參與度與認同度,透過文化讓不同民族的人們可以更加靠近,進而認識台灣。」

身為外交官、指揮家與長號演奏家,劉玄詠更像是「橋梁建造者」:以音樂為橋,以文化為筆,以靈魂書寫台灣的國際篇章。在外交的殿堂。這首樂章,還在持續演奏中。

主題照:駐奧地利大使劉玄詠(左)在維也納街頭與當地管樂團互動,指揮棒一揮,全場驚艷。(駐奧地利代表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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