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艾蜜莉在巴黎,今年法國巴黎夏天格外熱鬧,自奧運到帕運,讓這座藝術文化之都增添滿滿活力,而相較大眾廣為矚目的體育賽事,另一場時尚設計之戰,逢帕運期間也在同一城市華麗開展,那就是2024法國巴黎時尚家居設計展(Maison & Objet)。
台灣不落人後,由國立台灣工藝研究發展中心集結10家工藝品牌,組成「工藝國家代表隊」出陣,以台灣技藝征戰這個行之有年的世界重要舞台。
這是一場與賣方的心理拉鋸。有品牌以竹牙刷吸引飯店業者青睞,有品牌將傳統神明帽手法作為現代燈具吸睛點綴,他們各個施展渾身解數,將佈展看作預賽,銷售視作競技,在身旁充斥陌生語言的眼神交會之間,只要買方點頭,名為訂單的金牌就此到手。
木趣設計工作室的交戰方式,在其中顯得很「古意」,只要有買家簽下訂單,便開放放滿各色冰棒鑰匙圈的小層架,任君挑選帶走,熱情如在台灣買便當送冬瓜茶。
木趣設計工作室設計師沈士傑笑說,最初單純想著要開發低價位商品,於是製造一系列顏色與款式的冰棒鑰匙圈,現場索性拿來作為贈禮供對方留念,當初為傳達台灣特色,便製作珍珠奶茶口味,而在多元款式之中,買家們都拿走了珍奶冰棒。
這件小小的珍奶冰棒吊飾,像台灣代表團在巴黎奧運掀起的珍珠奶茶徽章一樣,讓人能精巧具象台灣特色。而要以作品融入「本土文化」這件事情,其實就木趣設計工作室經驗來說,其實從不簡單,歷經挫折與進步,才逐漸開發實用與理想兼具的商品,最為著名的就是鳥筆設計,總統府、外交部都是買家。
時間回溯到2005年以前,還在唸台藝大工藝設計系的沈士傑與同學符麗娟正苦惱著畢業製作作品,他們主修木工,在蒐集多種資料後,深受德國炊煙娃娃系列影響,看見德國品牌以木偶造型復刻早期傳統行業,聯想到也能以木偶製作出台灣版百工百業木偶。
符麗娟回憶,那時製作出糖葫蘆商人、騎乘水牛耕作的農人木偶,也另外加入黑熊、獼猴等動物造型木偶。後來為了考研究所,還特別延伸出台灣物種的12生肖動物木偶,自此嘗試起神明、檳榔西施等多種特色木偶公仔,成為品牌創立前的基礎。
彼時「文創產業」是熱門話題,在台灣走過長期代工歲月後,「創立自己的品牌」成為一大浪潮,政府也順應於此,大力投入資源於文創產業輔導計畫,鼓勵自創品牌誕生,沈士傑與符麗娟深受鼓舞,在2009年正式創立木趣設計工作室。
沈士傑笑說,他還記得那時讓他們確定要創立品牌的「強心針」,那時就讀碩士班期間,他們透過老師協助獲得一次於百貨公司的作品聯展機會,因而進一步結識國家藝術基金會,透過國藝會牽線與國立台灣博物館合作開發館方百年館慶商品。
「我們那時還在念書,除了案子金額外,國藝會承辦人也問我們願不願意做品牌來專注做這件事情,補助金有十萬塊,這些就讓我們覺得ok!這些錢好多喔,好開心,殊不知公仔的成本根本更多。」
在不了解品牌究竟要投入多少資源的情況下,沈士傑與符麗娟憑藉對木作作品的熱情,就這樣開心地跳入市場。沈士傑形容,當時就是天真,將創作慾望轉成商品,赤裸跳到一座湖水中,得到許多殘酷的回饋。
因創業前的成功經驗,木趣設計工作室初期仍以動物木偶為主打商品,更以一年推出一生肖量產動物公仔為宏願。沈士傑解釋:「我們一開始很受香港公仔文化影響,單純想將工藝的手作能力應用在公仔上。」
然而,原木公仔的成本是遠高於塑料製品的,加上以可愛動物造型的木製公仔,乍看受眾是孩童,但定價卻遠超過一般玩具的價格,每款量產1000隻的十二生肖動物公仔,只有台灣黑熊全數賣光。
種種庫存壓力與投入成本,都是事前料想不到的問題,甚至有客人告訴他們,買了公仔後要小心收著,怕被家中孩子弄壞。儘管一直有死忠顧客支持他們,但這些最為實際的市場反應,都讓木趣設計工作室意識到,產品定位需要進行重大改變。
面對市場壓力,他們決定從單純的公仔轉向更實用的產品,從開發文具和禮品類商品下手,並努力讓單一零件能重複運用於不同商品,降低庫存壓力,這一轉變成為品牌的重要轉折點。
最為成功的作品,便是2015年推出的「啄墨」比翼鳥對筆,雙數比翼鳥寓意成雙成對,格外受到婚禮市場歡迎,至今銷售5000套以上,2016年進一步推出「伯勞鳥單筆」外,2020年更以台灣藍鵲、常見麻雀等鳥種為造型,升級出「啄墨2.0」系列。
沈士傑說,「啄墨」鳥筆是他認為老天爺給他最大的幫助,「我知道聽起來很離奇,有天我就坐在工作室聽到窗外鳥叫,好像有人在對我說話一樣,我一個下午就想出鳥筆的形狀與設計圖該是什麼樣子,然後花了一年去完成它。」
沈士傑觀察,台灣人對自己都很節省,但送禮往往大方又講究細節。首款「啄墨」比翼鳥對筆推出後,多數客人會買來婚慶贈禮,久而久之也將名氣散播至海外,「很多香港客人要簽結婚證書都會特別來買對筆。」對筆設計也頗受企業簽約儀式歡迎。
隨款式推陳出新,不同鳥種寓意漸漸吸引到不同族群青睞,像外交部最常下訂「伯勞鳥單筆」,沈士傑推敲,伯勞鳥雖然很小隻,但地域性強又凶悍,「我覺得有點像是台灣的處境,我們很小,但很堅定的防衛自己。」也許正因此才成為外交部選為外賓贈禮,總統府則是富含原生特色的台灣藍鵲鳥筆買家之一。
有趣的是,若熱愛追劇的民眾,或許也曾經能在一些戲劇中發現「啄墨」鳥筆的蹤跡,像是熱門韓劇《非常律師禹英禑》、《三十九》到台劇《台北女子圖鑑》,都能在角色辦公桌上看見不同款式的「啄墨」鳥筆。
國際串流平台播出戲劇能為作品帶來能見度,國際展會更是拓展作品通路的重要管道。木趣設計工作室角落一隅吊掛滿滿的識別證,都是他們長年間飛往歐、亞各地參與商展的里程碑,而在COVID-19疫情前,國際訂單能為木趣設計工作室帶來一年200萬元營業額。
商展最重要的目的,除了訂單,便是交流。各國專業人士前往展會,即便是單純的意見分享,也可能是讓品牌更為聚焦產品定位的灌頂醍醐,推陳出新2代設計的「木冰棒鑰匙圈」就是最佳案例。
符麗娟說,四年前他們帶著初代「木冰棒鑰匙圈」參展法國巴黎時尚家居設計展,款式多以展現原木紋為主,吸引美國買家下訂六至七千支木冰棒鑰匙圈,兜售於連鎖文具行,同時間,法國巴黎龐畢度中心精品店經理也光顧攤位,但他沒有買單。
「他告訴我們,雖然他也很喜愛原木紋商品,但大部分來博物館消費的客人,他們都喜歡更為鮮艷吸睛的東西,建議我們可以多出一點顏色款式。」符麗娟說,他們因此推出珍珠奶茶、漸層色等款式,還剛好呼應今年巴黎奧運、帕運視覺顏色。
沈士傑說,木冰棒鑰匙圈完全是成本考量設計的小型商品,但這也正是品牌歷經成長後所得到的經驗,「我們最初面對國際展會時有些挫折,本來會想要詳盡介紹我們作品如何與物種、文化連結,但是外國人其實不是這麼在意。」
打磨是木作產品必經工法,木趣設計工作室一路走來,也如一件木作品。從滿懷台灣特色為理想,逐漸拋光天真,歷經現實打磨,窺見使用者需求與客群定位,且站穩腳步後仍不減初衷,以特色商品在國際展會擦亮台灣能見度,今年送人客小小一支珍奶冰棒,期待再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