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販賣機很有溫度 「老食人便當」助獨老
神祕的販賣機內只有「隔夜雞腿飯」、「發霉鯖魚飯」及「酸味控肉飯」，這是酸中帶淚的「老食人便當」。看似是以紙卡組成的趣味便當，實則都是獨居長輩們真實餐食故事。
文／王寶兒 （中央社記者）
2025年到來，台灣多了新身分要適應：「超高齡社會」。每五人有一人是老年人口的世界，如何老去、或如何與老共處，都是需要迫切正視的課題。根據內政部統計，2023年6月獨居老人宅數為54.25萬宅，和2014年同期的26.22萬宅相比，已幾近兩倍。老人獨居數字上升，凸顯居家照護重要性，然而最為基本的餐食，反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問題。
一紙飯盒裝一個故事 販賣機募款創意升級
2024年1月，五個神祕的販賣機出沒於雙北各大商圈，光鮮亮麗的白領上班族於午餐時段經過，都會好奇停下腳步看看裡面有什麼好料。然而機台內只有「隔夜雞腿飯」、「發霉鯖魚飯」及「酸味控肉飯」，這是酸中帶淚的「老食人便當」。看似是以紙卡組成的趣味便當，實則都是獨居長輩們真實餐食故事，它們免費、簡單又直接，卻讓捐款金額大幅成長164%。
「老食人便當」是由不來梅創意公司與社團法人銀色大門老人福利協會合作下的產物，創新的募款方式也讓他們獲得2024年金點設計獎「年度特別獎」。
有趣的是在這個設計案中，設計團隊一反在設計案中往往處於被動方的角色，而是以主動的姿態，選定了獨居老人議題，再尋求理念相近的社福團體合作。
不來梅創意長楊子江說，這與不來梅公司文化有關。他們過去便會勇於觸碰環境、性別、土地等相關議題，甚至願意上街頭去強烈表達自身立場與態度，「我們覺得公司法人也是這社會的一個『人』，在獲利中也要善盡企業責任，不應躲藏。所以在定期會議上，同事首先提出對於獨居老人的關懷」。
不來梅副創意總監蘇琳筑補充，2025年邁入超高齡社會也是一個時間點，「在創意策略上面，我們希望可以透過設計，讓孤老長輩的困境直接呈現在一般民眾面前」。團隊經由大量資料蒐集，找到全台第一個打造專為老人送餐的管理系統及手機App的銀色大門，希望透過第一線得到更為真實的故事。
在資料蒐集過程中，不來梅團隊也試著找尋新的著力點，「募款」就是他們選擇的賽道。過去社福單位募款方式不外乎投放廣告、街頭勸募或是開放專線，團隊為了區別出既有模式，聯想到過去合作的販賣機選品櫃「自由食間」，募款、故事與販賣機湊在一起，才有了這全然不一樣的「老食人便當」。
居家送餐也送關懷 打造長輩安全防護網
「其實很多長輩，他們的生活狀況是很令人擔憂的。」銀色大門老人送餐平台專案經理周明慧說：「我們曾經進入一位長輩的家，發現他的午餐只是幾片罐頭醬瓜配白飯，旁邊還有果蠅飛舞。甚至有些老人會把吃剩的便當放在電鍋裡蒸好幾天再吃。」
銀色大門團隊創立於2019年，由孫士姍、范曦和張鈺梅所創辦，他們都有送餐經驗。某天，一如往常來到個案家門前，看見昨天晚上的便當仍然掛在門口，不論敲門、打電話都沒有回應，才發現原來個案因為肝昏迷的緣故，在床上意識不清，立即叫了救護車並通知社工與家屬，才不至於釀成憾事。
而這都是在第一線送餐過程中，不定期會遇到的狀況。2024年9月，銀色大門也接連碰到兩個個案，兩名長者都無照護者照料且行動不便，晚餐送達時，怎麼樣喊叫都沒有回應，才發現長者在房間跌倒，只能發出微弱的呼救聲；另一名個案則是中風無法翻身，在移動之際不慎從床上摔落地板。
「如果沒有居家送餐服務，或許今天孤獨死議題在台灣的比例就會更高。這也是為什麼送餐、居家照護等服務要一起合作努力，因為我們可以形成長輩的防護網。」周明慧說。
挨家挨戶走進長者生活 創造在地就業新機會
送餐服務造福的不僅止於獨居長者，在送餐環境中往往有多種極端情況。例如需穿越墓區或崎嶇產業道路，都需要長期配合且時間彈性的送餐人員。對許多單親家長或大學生來說，都是在地就業機會新選擇。
當不來梅團隊找上門談合作時，對銀色大門團隊自然也是新鮮的提案，「這是我們第一次參與這麼有趣的合作，透過販賣機將送餐議題帶到商業區，真的很新鮮。」周明慧笑說：「尤其我們團隊的年齡層大約二十幾歲，這樣的創新合作方式對我們來說很有啟發性。」
不來梅團隊更在銀色大門團隊協助下，參與了老人送餐不同環節的準備工作，一夥人分成幾組，有人協助準備餐食，有人則跟著送餐員挨家挨戶地送便當。不來梅業務總監王珞庭回憶道：「有一位長輩的家裡堆滿了雜物，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而他的午餐就是幾片罐頭食品搭配白飯。」
不過實際走訪所收獲的景色，也非盡是過往個案故事中看見的生活不易。不來梅團隊就有人觀察到，儘管一些長輩生活拮据，卻總是展現出令人意外的樂觀。例如有個阿嬤跟他們聊了半小時，說她的孫子最近考上大學，讓她特別開心。這些互動不僅讓設計團隊更理解長輩的需求，也更加清楚獨居長輩們的輪廓。
趣味飯盒命名酸中帶淚 好設計讓社會變更好
「我們最終希望創造一個反差感強烈的作品，直接衝擊消費者的感官與情感。」蘇琳筑說，像是「隔夜雞腿飯」、「發霉鯖魚飯」及「酸味控肉飯」等名稱，都是為了讓人一眼在販賣機看到，就會立刻想知道背後的故事而命名。
這些故事也多非虛構，而是來自銀色大門提供的真實案例。「像是有一位長輩，他會把不同便當囤積在冰箱中。後來知道他每天吃飯時，都習慣留一份給他的哥哥。即使哥哥已經過世了，他還是維持這樣的習慣」。這些真實又充滿力道的感人案例，都成為便當內的故事卡，讓民眾窺看到社會角落的另一面。
「老食人便當」販賣機台僅設置一個月，效益卻如石子投水餘波盪漾。除了不來梅團隊持續以「老食人便當」向其他案子夥伴分享，也有陌生人在捐款給銀色大門之際，表示是透過「老食人便當」認識他們，令埋首於送餐服務的銀色大門團隊深刻感受到設計介入社會議題的力量。
從一份便當到一場社會行動，由「老食人便當」便可見到設計的力量原來並非紙上談兵，而是可以帶來實質的改變，不僅能解決問題，更能成為一種推動社會進步的語言，為世界持續注入希望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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