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華麗如夢婚禮 喜馬拉雅山腳下見證幸福
制度與文化差異,替這對新人設下重重障礙。加上台灣沒有開放尼泊爾人觀光簽證,新郎山迪只能跟台灣人新娘Hana的家人在香港見面,雙方家長直到婚禮才第一次碰面。
文、攝影/王舜薇 (本刊特約記者)
聽到我要去尼泊爾參加婚禮,身邊朋友多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海外婚禮,好像應該發生在歐美,或沖繩、關島這種浪漫的地方,而不是一個印象中跟志工服務、靈修或登山有關的貧窮國度。
婚禮主角想必有不凡故事。台灣人新娘Hana,是我四年前旅行到印度中部省博帕爾(Bhopal)認識的朋友,當時她任職印度「科學知識運動組織」(BGVS),經常在印度鄉間穿梭,參與教育或社運活動,儼然已是半個南亞人。更早之前,她曾前往尼泊爾實習半年,因而認識當地人山迪,婚禮的新郎。
雖是遠距離感情,但關係穩定,這一兩年我有時候鬧Hana,「什麼時候要結婚,我要順便去尼泊爾玩啦」。殊不知,結婚對他們而言,並非訂個日期和場地那麼容易的事情。
制度與文化差異,替這對新人設下重重障礙。由於尼泊爾人無法申請觀光簽證來台灣,山迪只能跟Hana家人在香港見面認識,雙方家長更是直到婚禮才第一次碰面。
此外,在包辦婚姻仍為常態的尼泊爾,結親對象受到嚴格種姓規範約束,與外國人結婚幾乎不可能。身為祭司階級的山迪父母,一直無法接納Hana成為家庭一分子,甚至到婚禮前半年,都還在消極抵制。
但愛就是這麼一件神祕的事,或許是看到勇於突破傳統的兩人交往六年、努力維繫關係的毅力和籌備婚禮的決心,山迪父母漸漸鬆動心防,伸出雙手共同投入,在40多位台灣賓客不遠千里飛到加德滿都觀禮時,達到圓滿的高潮。
對我們而言,這場婚禮著實讓人大開眼界。新郎家族是尼瓦族(Newar)佛教祭司階級。尼瓦人為首都加德滿都谷地的主要住民,為尼泊爾人數第六多的族群,說隸屬漢藏語系的尼瓦語,而所信仰的尼瓦佛教,混雜了印度教與密宗元素。
依慣例,婚禮一般長達三天,但為了配合Hana家人越洋而來,簡化為一天的儀式(梵文稱puja),和半天的晚宴。
上午十點開始的puja,宛如一場華麗的夢,漫長繁複,綿延近黃昏。穿著尼泊爾傳統禮服的新人,先輪番受長輩以鮮花、水果、穀物當頭澆下,沐浴淨化,並重複在眉間、太陽穴點上紅色蒂卡、白色優格祈福。
接下來由主持的祭司引導,在地上畫不斷迴圈的曼陀羅,象徵祈求個人小宇宙的寧和。藉由水、火、植物媒介,新人接受存於自然萬物中的神給予淨化與祝福,向舊的人生告別,迎向新階段。在親人的歡呼中,他們為彼此戴上花草圈和交換金飾,代表正式成為伴侶。
稱之華麗一夢,是因為對尼瓦佛教相當陌生的台灣賓客,在漫長儀式中多半一頭霧水,幸好氣氛並非想像中嚴肅。我們可以自在走動,享用口味豪放的炸蔬菜豆餅、烤水牛肉等鹹點,啜飲尼泊爾啤酒、米酒,一邊觀看有時幽默的祭司,指點雙方家庭進行不同的儀式段落。
焚香繚繞中,賓客蹺腳看熱鬧,但Hana父母必須戰戰兢兢,揣測祭司指令。在其中一個儀式,新人與女方父親緊握雙手,由新娘母親手持水瓶繞行三圈,最後緩緩倒水洗淨大家緊握的手,象徵新娘父母照顧女兒責任已盡,把女兒託付給女婿。
照理來說,是個相當感傷的時刻,然因當下語言不通、不甚解禮俗,新娘父母顯得謹慎而冷靜。必須是出自對女兒全然的愛與信任,才能忍受種種「不熟悉」,並承擔起各自的角色。Hana媽媽充分地投入參與式觀察,驚嘆她自己孕育的生命,走向完全意料之外的道路,盡情伸展。這樣的自我觀照,很不簡單。
主要儀式結束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女方賓客表現的時候了。我們要輪番向新人致贈禮物,以示對新娘的祝福,讓她在夫家親戚前面子十足。大家排隊獻上紅包禮金、家電用品,甚至台灣泡麵,這下換成尼泊爾賓客看熱鬧。
新娘則回贈每人一包喜糖,內容非西式喜餅常見的包裝加工品,而是樸實的堅果、果乾、香料,以及堅硬如狗兒潔牙棒的犛牛奶酪等天然食品,每一樣都象徵著伴侶關係的質地。
長達整天的puja完結後,Hana直接被送上禮車前往夫家,留在會場的我們,拉著山迪父母合照,他們笑得合不攏嘴,臉上寫滿發自內心的喜悅。這個最傳統的家庭,做了最突破傳統的事,妥協之外,更是愛與包容的強大力量,讓原本毫不相干的文化與人們,因儀式和典禮而連結,共同見證難得美好的一刻。
嚼著喜糖包裡堅韌的烤椰肉和無花果乾,我很確認這不是夢境。這個冬天的喜馬拉雅山腳下,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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