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發稿時間: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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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葉夫根尼.薩米爾欽(Евгений Иванович Замятин)
譯者|何瑄
出版社|好讀出版
出版日期|2023/06/12

俄國小說巨作《我們》,是第一部反烏托邦小說,和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和奧威爾的《1984》並稱反烏托邦的文學三部曲。

1920年,葉夫根尼.薩米爾欽完成了《我們》的創作,內容被認為是針對蘇聯極權國家的政治諷刺,因而被當局查禁無法出版。1923年,薩米爾欽安排《我們》的手稿走私到紐約市。1924年英譯本《我們》在國外出版,薩米爾欽與西方出版商的交易引起蘇聯政府大規模撻伐,因此在俄國被列入黑名單……

【沒有了「我」,只有「我們」,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如果擺在人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沒有自由的幸福,或者沒有幸福的自由,人們該怎麼辦?
●未來世界,每個人都只是號碼,沒有名字,綠牆裡面的編號們,住在透明的玻璃屋裡;任何東西都是分配的,甚至性生活也是用登記的,不允許愛情與自由生育。

內容節錄

《我們》

筆記五

摘要:正方形.世界的主宰.愉悅且有益的功能

  我又一次被搞糊塗了。再度與你們相見,我未曾謀面的讀者。我與你們這般交談,彷彿你們是……唔,打個比方,你們是我的老朋友,R-13,他是一位詩人,擁有黑人的肥厚雙唇,但他可是遠近馳名。而你們呢?你們可能生活在月球、金星、火星或水星──無人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沒人認識你們,也不知道你們身在何方。

  現在,請你們想像一個正方形──擁有鮮活生命、優秀卓越的正方形。它需要談談自己、談談自己的生活。你們得理解,正方形很少意識到要去談論自己的四個等角,因為它天天見,習以為常,也就變得視而不見了。我就處於這個正方形的狀態。嗯,好比粉紅票,以及與它相關的所有事物,於我而言,就像四個等角一樣理所當然;可對你們來說,這些東西可能比牛頓的二項式定理(註1)更加難以理解。

  是以容我解釋。某位古代哲人曾說出一句智慧名言(想當然耳,純屬偶然):「愛情與飢餓主宰著世界。」(註2)因此(註3),為了統治世界,人類應該反過來控制世界的主宰。我們的祖先付出高昂代價,最終征服了飢餓,我指的就是兩百年戰爭──這場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鬥爭。大約是出於宗教偏見,野蠻的基督徒頑固地抓住自己的「麵包」不放。(我們不了解「麵包」這種物質的化學成分,此一詞彙作為詩歌隱喻保留下來。)而我們現在的原油食品,早在聯眾國成立前三十五年就已研發出來。確實,戰後全球僅存十分之二的人口,可清除了千百年來遺留的種種汙穢,地表變得煥然一新!而這十分之二的倖存者也在聯眾國的殿堂之中,體會到至高無上的喜樂。

  顯然,喜樂與嫉妒──兩者分別構成「幸福」此一分數的分子與分母。假如我們的生活中依然留存嫉妒的因子,那兩百年戰爭中犧牲的無數生命又有何意義可言?然而這項因子確實存在,因為仍有「鈕扣型」塌鼻與「古典型」高鼻之分(我們先前散步時曾經提及),也因為感情方面,有些人追求者眾,有些人乏人問津。

  自然,征服了飢餓之後(以代數學的角度觀之,等同求得外部幸福的總和),聯眾國便開始進攻另一個世界主宰,也就是愛情。最後終於擊敗這股本能,更確切地說,是將其組織化、數學化。於是,三百多年前我們頒布了具有歷史意義的《性法》(註4):「任何編號皆享有將其他編號作為性產品使用的權利。」

  嗯,剩下的便是技術性的問題。性管部的化驗室會對你們進行詳細檢查,精密檢測血液中的性激素含量,並據此制定一套合適的性行為時間表。之後,你們就能提出申請:希望在自己的性交日享受某編號(或某些編號)的服務。於是你們會收到一本正規的票據簿(粉紅色的),所有程序就完成了。

  顯然,如此一來,嫉妒的因由便不復存在,幸福分數的分母化為零──整個分數轉變成偉大的無窮數。於是,愛情這項釀成古人無數愚蠢悲劇的根源,到了我們的時代,已經轉化為和諧、愉悅且有益的生物功能,就如同睡眠、勞動、進食、排泄等功能一樣。由此可見,邏輯的力量何其強大,足以淨化所有涉及事物。喔,若是你們這些不知名的讀者能夠體會到這股神聖力量該有多好!若是你們也能學會遵循這條正道並貫徹始終,該有多好!

  ……奇怪的是,今日我筆下描述的是人類歷史發展的頂峰,呼吸的是山間最清淨的思想空氣,可內心莫名烏雲密布,好似蒙上一層蛛網,上頭還壓著一個交叉的、像長了四隻爪子的X。或許,那是我自己的爪子──因為我那兩條毛茸茸的手臂總是在眼前晃動。我不想談論它們,也不喜歡它們:這是原始時代留下的痕跡。莫非我身上確實有……?

  我想刪去這一切──它們超出了記錄範圍。可後來我又決定不刪了。且讓這份筆記如同極致精確的地震儀般,將我腦中最細微的波動曲線一一記錄下來。因為有時正是這種波動向我們預示……

  啊,這實在太荒謬了,應該刪去這些內容:我們已將所有不可抗力納入正軌,不可能發生任何意外災禍。

  我現在完全明白了:我內心的奇怪感受正源於開頭所提及的正方形狀態。我內心並不存在X(不可能有這類東西)──我只是擔心,我不知名的讀者啊,會不會有X在你們腦中盤旋不去。可我相信,你們不會過度苛責我;我相信,你們能夠理解,我在寫作上面臨的難題,人類歷史上沒有任何一位作家可堪比擬──有些作家是為了同時代的人們創作,有些則是為了流傳後世,可不曾有人為了先祖或近似於遠古先祖的原始生命體而寫作呀。

註:
1 牛頓在一六六四年至一六六五年間提出的定理,又稱為廣義二項式定理。
2 此句出於德國詩人席勒(Friedrich Schiller, 1759-1805)。
3 原文為拉丁文Ergo。
4 原文為拉丁文Lex sexua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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