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專欄 一項項監管推出 一層層牽動中國百姓的生活

這間坪數不大卻雅緻的住家裡，從男主人、女主人、小主人到家教老師的生活，都直接或間接，或感同身受地，受到了中國這一連串監管措施的牽動。

原來，這諜報片般的情節，是中國為落實「雙減」政策，大力取締校外培訓中心（補習班）後，老師、學生和家長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化整為零戰術。要提防的，不是拿槍的黑衣殺手，而是熱心、碎嘴，平常愛跳廣場舞，眼睛卻比雷達還敏銳的「西城大媽」。

幫忙留意社區一舉一動，在藝人吸毒、掌握特定人士行蹤上屢建奇功的「西城大媽」，和「朝陽群眾」一樣早已威名遠播。這陣子，她們幫忙留意的，是化整為零轉進學生家裡上課，或是把學生們帶到自己家上課的培訓老師。

「她們眼睛可毒了」。今年40歲出頭，擔任科技公司中層主管的小吳形容，政策一發布，這些大媽們「緊盯校外培訓，就跟緊盯境外勢力一樣上心（用心）」。只要陪孩子回家的大人是生面孔，她們就會上前細細地問。而陌生的孩子出現在社區裡，她們也會堆滿笑臉，詢問孩子要去誰家？

外型帥氣、英語十分流利的James，微笑的臉龐下保持著警戒，惜話如金。但話匣子一開才知道，他曾是海航空服員，曾有優渥的收入。但新婚不久，海航爆發財務危機，薪水打折甚至拖欠，加上妻子懷孕需要陪伴，他毅然辭職，在北京一家培訓中心教英語，收入相去不遠。

回到了地上，當上了爸爸的James，最近卻遇上了「雙減」政策，培訓中心成為打擊對象，官員甚至直接上門宣達政策。無奈之下，多數培訓中心只能裁員，他的公司雖暫時無事，但他任教的分部卻被裁撤關門。

不到4年，James待的兩家公司，都碰上危機，被迫離開，外型俊俏的他，一度動起了重回螢光幕的念頭。原來，James進入海航前，曾玩票地當過業餘廣告男模，還曾在一些偶像劇中客串出場。

但聽到影劇圈內好友一聲「光景到頭了，打住吧」的勸告，再看到官方鐵拳不斷出手整治，出資方拍片、推案轉趨保守，天價片酬時代一去不復返的情況下，James相信了勸告，打消了回螢光幕發展的念頭。

憑藉自己累積的口碑，他採用私人家教的模式，繼續他的培訓老師生涯，教著3個學生，包括小學4年級的小小吳。

James的教學，有時到學生家，有時在咖啡廳，有時在速食店，為的就是躲開「西城大媽」們的耳目。他說，一位前同事日前就是在社區裡遇上了「朝陽群眾」盤查，應對失據，最後被帶到派出所折騰到半夜，託了一堆關係，寫了切結書，才被釋放。

聽著James的遭遇，小吳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倒是顯得慶幸。

原來，小吳任職的科技公司，和阿里巴巴、騰訊、滴滴都有業務往來，也是他們的大客戶。但從2020年底起，這些科技巨頭陸續面臨中國官方愈來愈強的監管，導致這些大客戶的對外採購愈來愈保守，讓小吳的公司業務量下滑，遭到池魚之殃。

小吳無奈地說，他公司的生存，倒不會有太大問題，但今後業務走下坡應該是「大概率事件」了。最起碼，今年底的年終獎金就別太指望。但好在疫情出不了國，心理倒能平衡些。

然而，小吳夫婦和James更關心的，除了小小吳的學業，就是官方還有沒有更新的什麼監管措施。其中最擔心的，是小吳太太。

原來，小吳太太曾是北京一家醫美診所的業務，還曾到台灣、韓國考察。雖然離開了這個圈子，但她的許多「閨蜜」仍然還留著。日前有媒體報導，投資法人評估官方的下一個監管目標可能是醫美產業，當即讓她的閨蜜們驚慌不已，深怕步上James的後塵，丟掉飯碗。

這時，記者反倒成了小吳太太「你看會不會查」的諮詢對象，她的憂心，溢於言表。但一旁的小吳平靜地說，平均一星期發布一個新（監管）對象，連咱們自己人都預料不了，何況是台灣人？

小吳說，最近這幾個月，不少北京人見面最愛聊的話題之一，就是「一下子搗鼓（搞）這麼多事兒，是為什麼呀」？

他針對最新的「共同富裕」政策說，鼓勵富人捐款，絕對輪不到他。但他和同事都擔心，公司哪天為了響應政策，會要所有員工捐個1日或3日所得，也來「共同富裕一下」。

唯一讓屋裡3位大人一致叫好的監管，是未成年人每週只能在五六日晚上，各上線1小時玩線上遊戲，以及限制14歲以下者每天只能玩40分鐘抖音的「防沉迷」措施。當然，活潑機靈的小小吳，是不樂意的。

「所有家長們一致叫好的，最得人心的，我看就這一項」。小吳一邊說，一邊滑著手機，看看是不是又有最新的監管措施消息。

看來，中國近來每推出一項新監管措施，總會牽動著一群人的心。（編輯：翟思嘉）110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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