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女軍醫因換俘獲釋 只要心安理得死也不怕

（中央社基輔11日綜合外電報導）被俄羅斯俘虜的烏克蘭軍醫白芙絲卡（Yuliia Paievska）早就沒了眼鏡，看不清經過她身旁那名俄羅斯男子的臉。她只知道自己的命是用這名男子換來的。

她出獄之後，還有21名女子待在那間3公尺乘6公尺的狹小牢房裡。她本以為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如今雖然自由，卻因為感覺拋下了其他人而沒那麼開心和放鬆。

白芙絲卡以塔伊拉（Taira）之名享譽烏克蘭，她在被俘之前，用隨身攝影機錄下256GB的悲慘影片，呈現她的團隊有多努力在被圍困的烏克蘭南部港市馬立波（Mariupol）挽救傷者。當時留在馬立波的國際媒體團隊只剩美聯社，她把影片存在一張小小的記憶卡中，交給美聯社記者。

記者把記憶卡塞入衛生棉條內，於3月15日逃出馬立波，順利闖過了15個俄軍檢查哨。塔伊拉隔天就被親俄部隊俘虜。

3個月過去，塔伊拉再度露面是在6月17日，她的身形瘦削、面色憔悴，由於缺乏營養和活動，原本如運動員般的結實身體掉了不只10公斤。她說，美聯社先前發出一篇有關她一視同仁照料俄軍、烏軍和馬立波平民的報導，對她的獲釋起了關鍵作用。

她描述被俘當天過程時，很謹慎地用字遣詞，談到獄中經歷時甚至更加小心，生怕危及那些還未獲釋的烏克蘭人。但對於美聯社公布她所拍攝影片後產生的影響，她則語氣堅定。

她在基輔告訴美聯社採訪團隊：「你們把隨身碟帶出去了，我很感謝你們。因為有你們，我才能離開那個鬼地方。感謝所有為換俘出力的人。」

對於那些還留在獄中的人，她仍覺得愧疚。她說，她會盡力協助讓那些人獲釋。

她表示：「我滿腦子都在想他們。我每次喝咖啡或點起一根菸時，良心都在痛，因為那些人沒辦法享有這些。」

據信有數以千計烏克蘭人被俄軍俘虜，其中包括53歲的塔伊拉。馬立波市長說，近期光是馬立波就有1萬人不是因為被俘、就是因為試圖逃跑而下落不明。根據有關戰俘和戰時平民待遇的「日內瓦公約」（Geneva Conventions），軍醫或平民醫師在任何情況下都應受保護。

即使暴瘦，又經歷了被俘生活，塔伊拉仍然生機勃勃。她菸一根接一根抽個不停，彷彿想要彌補那3個月沒菸抽的日子。她輕聲細語，不帶惡意，臉上經常掛著微笑，笑意深到她棕色的眼睛裡。

塔伊拉2021年收到一具隨身攝影機，要替影音串流平台Netflix的紀錄片系列錄影，製作人是英國哈利王子（Prince Harry）。但今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她將鏡頭對準了戰爭。

她在治療一名俄羅斯傷兵時打開了錄影機，也記錄下一名男孩的死亡以及成功救回他妹妹的努力過程。那一天，塔伊拉靠在牆上哭了。

她重看這段影片時說，那是她罕見的失控時刻。她說：「要是哭個沒完，就沒空治療傷患了。所以在戰爭期間，我當然會心硬一點。我不該表現出崩潰的樣子…哀悼可以留待日後再說。」

塔伊拉被俘後，在獄中聽說烏克蘭已經淪陷，國會和內閣解散，首都基輔被俄軍占領，政府官員全都逃之夭夭。她說：「很多人開始相信這些說法。見識過人是怎麼受到宣傳戰影響的嗎？大家開始絕望。而我不吃這套，因為我知道相信敵人是很蠢的事。」

戰俘們每天都被逼唱俄羅斯國歌，有時2次、3次，如果警衛不高興，甚至要唱20到30次。塔伊拉不喜歡俄國國歌，現在更是討厭，但她談起這件事時，還帶著幽默和不羈：「我覺得這也不錯，因為我一直想學唱歌，而突然間，我又有閒又有理由練習了。原來我還會唱歌。」

她被關在俄軍控制的頓內茨克（Donetsk）地區，當地監獄守衛要她坦承殺害成人和小孩，接著指控她走私器官。她覺得這種指控既荒謬又侮辱人，她反問：「（說我）在戰場上搶奪器官。到底知不知道要動這種手術有多難？這是捏造的大謊言。」她什麼罪名也沒承認。

塔伊拉不願詳述戰俘在獄中的待遇，僅說她們沒有家人的消息，沒有牙刷，也幾乎沒水可清洗。她的健康狀況開始變差。

在她被俘期間，有人一度要她錄下一段聲稱自己過得很好、伙食可以、狀況也不錯的影片，這些都是謊話，但她覺得無傷大雅。錄完影片後，她得知自己或許可以成為換俘一員。

等了一段時間，塔伊拉終於獲釋，她與和她交換的那名俄羅斯戰俘擦身而過，儘管看不清對方的臉。

塔伊拉的丈夫浦沙諾夫（Vadim Puzanov）說，雖然被俘3個月，塔伊拉大致上沒什麼變，「或許會有長期後果，但她有很多計畫。她會繼續前進」。

塔伊拉的計畫包括恢復健康、參與明年的紀錄片拍攝工作，還有寫書。她說：「我打算集結關於被俘生活的資訊。該表現出什麼樣的行為？如何製造條件以便更容易忍受這段時間？會有什麼心理狀態？」

記者問她被俘時是否害怕死亡，她說，監獄守衛也常問到這個問題，她早就有答案了。

她當時對守衛說：「我不怕，因為我在神明面前心安理得。但你們是一定要下地獄的。」（譯者：曾依璇/核稿：劉文瑜）111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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