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新社記者深入布查 放下恐懼揭露俄軍暴行

（中央社烏克蘭布查21日綜合外電報導）法新社採訪團隊是首批發現烏克蘭布查鎮（Bucha）屠殺慘況的新聞工作者。這座位於基輔附近、安寧的通勤衛星城鎮，曾遭到俄羅斯軍隊占領一個多月。

俄軍遭控在布查鎮屠殺數以百計平民，震驚全世界，引發各國當局指控俄軍犯下戰爭罪行。

法新社荷蘭海牙分社主管坎普（Danny Kemp）是4月2日揭發俄軍暴行的採訪團隊成員之一，以下是他對那天所見所聞的描述，原文刊登於法新社通訊記者部落格。

採訪團隊抵達當地，率先看到3具屍體，像成堆破布一般躺在塵土當中，光是這一幕就夠讓人怵目驚心。採訪車上有人大喊「屍體」，司機尖叫著停下車來，採訪團隊下了車。

這3具屍體躺在一堆建材和木棧板旁邊。走近後，可以看到其中一人的雙手遭反綁在背後。

一行人包括坎普、攝影師施密特（Ronaldo Schemidt）、影像記者賈西亞（Nicolas Garcia），以及喬事人（fixer）、司機和安全顧問花了些時間平復衝擊，才真正開始上下打量其他地方。

他們於是發現，這3具屍體不過是個開端。朝四周任何方向看過去，只有更多屍體陳屍街頭。沿著這條瓦礫四散的街道，橫躺著一具又一具屍體。這個孤寂的地方對於布查鎮居民而言，已成為某種形式上的地獄。

一股震驚和難以置信的感覺襲來：這個可怕的場景不可能是真實的。但事實的確是如此。坎普看向他的同事們，職業本能開始發揮作用。他們開始工作，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個龐大的故事，可能會導致戰爭罪行的指控。

作為記者，他們必須迅速地告訴全世界當地發生什麼事。施密特和賈西亞拍下照片，證明社群媒體上關於布查鎮有屍體橫屍街頭的傳聞是真實的。

他們知道，關於這類事件的假訊息傳播速度有多快（後來證明真是如此），以及把每件事情做好有多重要。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24小時之內，他們記錄下的影像和文字將引發國際社會對俄羅斯的憤怒，並呼籲展開制裁，使得烏克蘭戰爭邁入一個更令人擔憂的新階段。

回顧事件之初，採訪團隊一再改道，終於在4月1日霧濛濛的週五傍晚進入了伊爾平（Irpin）。他們看到的是一片荒地，到處都是被摧毀和嚴重受損的建築物，被壓扁和彈痕累累的汽車，以及被燒毀的俄羅斯坦克，幾乎毫無人煙。

隔天也就是4月2日週六，他們前往布查鎮。前一天晚上，他們在社群媒體看到影片，影片中的人開車穿過鎮上一條滿是屍體的街道，但還沒有記者抵達現場，證實影片是在布查鎮拍攝的。

坎普一行人開車穿過布查鎮滿目瘡痍的街道，他們相當緊張，擔心俄軍還沒撤出，可能會發生更多戰鬥。

一開始挖掘到的故事有關生存，像是一群老年人在沒有食物、自來水或電的情況下生存一個月，不過已經有烏克蘭士兵開始發放物資。

然後他們的心情開始沈重起來。在遭砲彈轟炸的火車站附近，地上躺著一具屍體，半覆蓋著毯子，還有一個男人正在挖墳。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原以為已經有報導布查鎮的足夠材料，但司機和士兵及當地人談話後，證實社群媒體上所拍攝、滿是屍體的那條街道距離他們不遠。

挖墳的男子自願充當嚮導，然後就是發現3具屍體的那一幕。

這幾具屍體似乎都是成年男性，但年齡不一，似乎都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他們凹陷的皮膚呈黃褐色，手指僵硬。

坎普試著將恐懼放在一旁，開始數著屍體、觀察並記錄。他在街上來回走了至少兩次，試圖記下一切，但屍體多到讓他一直數不清。最後，他不得不用手機給每具屍體拍照，以確保算對數字。他走了第3趟後，確定有20具屍體。

對他的攝影師與影像記者同事而言，任務更是艱鉅。要如何在傳達真相的同時，不讓畫面太過血腥？又如何在展露死者的同時，保留死者的尊嚴？他的同僚小心在這界線上遊走，那些畫面後來成為媒體頭條，以及政治人物展現布查鎮真相的工具。

採訪團隊在基輔時間週六下午4時33分發出新聞快訊，「法新社：在基輔附近城鎮一條街道上看到至少20具屍體」，並附上現場照片跟影片片段。

烏克蘭當局後來表示，雅布隆斯卡街（Yablonska Street）陳屍的所有受害者都遭到槍殺，布查鎮有數百人被撤退的俄軍殺死，其中一些人被埋在亂葬崗。

衛星圖片後來顯示，布查鎮從3月中旬被俄軍掌控之後，就有幾具屍體躺在街上。事實查核團體「冒險者」（Bellingcat）釋出無人機拍攝畫面，顯示一輛坦克開火擊中路上一名騎腳踏車的人。俄羅斯則否認所有指控。

無論如何，隔天許多西方國家的反應是憤怒，威脅要進一步制裁，並呼籲調查戰爭罪行。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瑞斯（Antonio Guterres）表示，他對「布查鎮平民遇難的影像深感震驚」，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則表示：「看到這景象，感覺好像肚子被揍了一拳。」（譯者：陳昱婷/核稿：戴雅真）111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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