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台灣人4 / 阿根廷台裔導演記錄亞裔移民 追溯白色恐怖尋根台灣

（中央社記者黃韻如布宜諾斯艾利斯27日專電）與母親闊別十年相見，2012年，在阿根廷出生成長的許煌帶著自己根歸何處的迷茫踏上台灣探親之旅，起初對於母親長年不在身邊的不滿情緒勝過懷念，彼此言語又無法溝通，許煌想著，那就用相機記錄這一切，試圖融合這些情緒和思念的糾葛。

而2012年這趟記錄一切的影片，到台灣探親之旅的種種，開啟了許煌往後當導演，決定踏上電影之路的濫觴。

在阿根廷甚少的亞裔導演中，許煌的首部劇情片「仿冒市場（La Salada）」便榮獲阿根廷第3屆「南美洲國家聯盟國際影展」新銳導演殊榮。歷數許煌十多年來的電影作品，從2014年「仿冒市場」、2015年Mandarin Diamond、到2021年的「月影歸途」，都碰觸著移民在異鄉生活的議題。

許煌說到，或許跟自己的台裔移民家族背景有關，也注意到阿根廷沒有太多關於亞裔移民的電影，即使有影片，也偏向二元式的呈現，非常極端，甚至帶著誤解地詮釋亞裔移民，促使他想用自己的視角，讓社會大眾，尤其拉美世界的觀眾，了解亞裔移民的情感和觸動。

邊拍影片邊發現在阿根廷移民社會中，不只台灣人、韓國人、中國人甚至玻利維亞人也會遇到相同的移民議題。

當離鄉背井來到新的國度，移民情緒中告別家鄉的沉痛及生活苦楚，但離開也代表著希望有機會改變未來；而移民中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情緒和掙扎，對許煌來說，影像，正是呈現移民內心千絲萬縷最好的描繪。

在許煌的電影中，「電話」形成一種經典的畫面。許煌解釋，在移民生活中，兩地的距離只能靠電話溝通，電話的兩端相隔非常遠，但電話中熟悉的聲調卻緊鎖著彼此心裡的關係，講電話的畫面也陳訴著移民面對時差、獨自一人的伶仃，象徵著離家的遠距與魂牽夢縈。

許煌不諱言，某方面電影也探索著自己內心的一個歷程。在電影中「仿冒市場」和Mandarin Diamond中均出現台灣人的角色，一方面藉著角色說自己的故事，對於電影主題的靈感，都是來自生活點滴；許煌說，他會專注在生活中讓他好奇的點，可能是別人分享的故事，或是周邊人的遭遇，進而思考關注的議題。

「月影歸途」這部劇情紀錄片拍攝期長達近10年，許煌從想挖掘自己父親死亡的真相、與母親重逢培養感情的最初目的，在台探親期間產生的文化衝擊、認識自己的家族親戚，從一點一滴的分享中，更加發現原來自己開始想在台灣與阿根廷找尋兩個國家中相關的「連結」。

許煌在6歲那年，也就是父親過世後，媽媽帶著他們兄弟倆回去台灣，本來想帶著他們在台灣定居，但他們似乎不適應，所以媽媽又送他們兄弟倆回阿根廷生活。媽媽把他們帶大到18歲後，才離開阿根廷返回台灣。

而巧合地，台灣親人在講述家族歷史的過程中，意外揭露外公於白色恐怖中遇害，父親不滿政府戒嚴狀況才來阿根廷。

對於從小在阿根廷長大念書的許煌，228白色恐怖歷史是非常陌生的，但立即聯想到阿根廷上個世紀80年代軍政府獨裁時期，也有約3萬人下落不明的歷史，阿根廷已開放地討論面對這段歷史，相關書籍和紀錄片十分普及。

許煌的台灣家族提到家人因228事件受迫害，大家的態度仍帶著疑惑和擔心，不太願意多說；而許煌喜愛的導演侯孝賢的電影「悲情城市」也探討228事件和白色恐怖的歷史，讓許煌進一步去參觀台灣白色恐怖相關的博物館和拜訪人權人士。

隨著「月影歸途」在台灣放映，民眾或媒體訪問大多非常關注影片中提及白色恐怖的片段，這讓許煌很驚訝，相較於阿根廷民眾觀影的反應十分不同。

手中的相機，帶著許煌一步步拼湊出自己阿根廷台裔子弟的模樣，想要釐清自己的認同感。在阿根廷成長的過程中，亞洲樣貌讓他幼時曾受到阿根廷社會衝著他叫「中國人」的困擾，但許煌不覺得那是種歧視，只是阿根廷社會不認識亞洲移民的狀況。

許煌在阿根廷出生成長，如今在阿根廷工作，他不曾懷疑過自己是台裔移民第二代，雖然曾在成長過程中懷疑自己到底是阿根廷人還是台灣人，2012年去台灣時初期也曾覺得自己不屬於台灣，但隨著手中的相機、影像帶著他漸漸在台灣找到歸屬感，架構起「我就是我」獨特的認同感，持續在台灣、阿根廷兩個社會文化截然不同的國家中，找到相通的串聯。

電影似乎扮演著許煌建立起與台灣真正關係的橋樑，讓他有機會與母親溝通，也有了去台灣的理由，對於自己台裔的身分更加肯定和理解，也讓他能以獨特的阿根廷台裔視角觀察，對亞裔民眾來到阿根廷的大小事更加敏感。

許煌說:「移民的情緒總是複雜的，可能在開心參雜著懷念家鄉，沒有純粹的快樂。」

許煌透露近期將開始拍攝的電影也和移民議題相關，但時代逐漸推進到現在的移民狀況，他將以自己的觀察和嗅覺，帶大家繼續探索阿根廷亞裔移民的發展。（編輯：韋樞／周永捷）11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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