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資本主義沒告訴你的事 洗衣機改變世界更甚於網路

（中央社網站）沒有人的生活離得開「經濟」。當武漢肺炎疫情肆虐，不少國家祭出封城鐵腕措施，隨之而來的焦慮是我們到底能承受多大、多久的經濟衝擊。此際，已有30多種語文譯本的劍橋大學學者張夏準名作「資本主義沒告訴你的23件事」在台上市，正好讓我們重新審視過去30年所奉行的自由市場主義到底有沒有讓生活變好？甚至，自由市場真的存在嗎？

出身韓國、曾任聯合國、世界銀行顧問的張夏準著有一系列深入淺出、平易近人的科普經濟學，在全球廣受好評。6月在台上市的「資本主義沒告訴你的23件事」從問答著手，列舉23個貼近日常生活的問題，告訴你「資本主義是怎麼說的」，以及「資本主義沒告訴你的」另一面。

張夏準並不是反資本主義，而是批評自由市場的意識型態。別擔心經濟學理論艱澀難懂，這不是一本教科書，而是鼓勵讀者摘下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的樂觀眼鏡，重新看看世界真實面貌。比方說，你以為網際網路是當代最重要、偉大的發明，但若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其實洗衣機的發明遠比網路還要重要。為什麼？以下是中央社取得授權書摘：

第4件事：洗衣機改變世界的程度遠大於網路

他們告訴你的事

近年通訊技術革命性的發展，尤以網路為代表，徹底改變了這個世界運作的方式。「地球零距離」（death of distance）的現象隨之而起，並因此形成「無國界的世界」，以往有關國家經濟利益和國家政府角色的傳統已不再適用。這項科技革命定義我們所處的時代。除非國家（或公司，或與此有關的個人）以相應的速度改變，否則就會被淘汰，我們作為個人、公司、或國家，勢必要更有彈性，而這需要更大程度的市場自由化。

他們沒有告訴你的事

人們往往會把最近發生的變化，視為是最具革命性的，事實卻不是如此。近年來在電訊技術上的進步，並不比19世紀末期所發生的變化（有線電報）更具革命性。此外，從日後經濟和社會出現的改變來看，網路革命（至少目前為止）尚不如洗衣機和其他家用電器來得重要，這些電器用品大幅降低了家事所需的工作量，讓婦女得以進入勞動力市場，並且幾乎廢除了家事服務等職業。當我們回顧過去時，不應該「把望遠鏡拿反」，以免低估舊時代，高估了新時代，否則會導致我們對國家經濟政策、企業政策，以及對自己的事業生涯，做出各種錯誤的決定。

進入洗衣機時代

現在，無論「人」或「東西」如何在相對價格上變動，以家庭傭工為業的人口所占比例的下降程度，已不像富裕國家在上個世紀那樣戲劇性，當時並沒有供應大量的家用技術，其中我以洗衣機作為其代表性技術。不論雇人洗衣服、打掃房間、燒柴取暖、做飯、洗碗所需的價錢有多昂貴（相對而言），如果這些事情不能由機器來完成，就依然有雇用需求。否則，你不得不自己花費大量的時間來做這些事情。

洗衣機節省了大量的時間。雖然這些數據不容易取得，但根據1940年代中期美國農村電氣化管理局的研究指出，隨著電動洗衣機和電熨斗的問世，清洗38磅的衣服所需的時間減少了將近6倍（從4小時減少至41分鐘），燙衣服減少的時間超過2.5倍（從4.5小時降至1.75小時）。自來水則讓婦女不必花好幾個小時取水（根據聯合國發展計畫說法，在一些開發中國家，取水工作每天需花多達兩小時時間）。

家電的出現和電力、自來水，以及天然瓦斯一樣，已經完全改變了女性的生活方式，也連帶著改變了男性的生活方式。更多婦女因此能夠加入勞動力市場。例如，美國的已婚白人婦女在黃金工作年齡（35~44歲）外出工作的比例，從1890年代末期極低的數字，成長到今天將近80%。勞動力市場的參與度增加，肯定提高了婦女在家庭和社會的地位，也降低了重男輕女的觀念，提高對女性受教育的投資。如果沒有洗衣機（和其他省力的家電科技），婦女在社會角色和家庭動態的改變程度，將不會如此劇烈。

洗衣機打敗了網路

雖然許多人認為網路已經徹底改變世界，但是相較於洗衣機（和公司）所帶來的變化，網路的影響並不如洗衣機，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如此。當然，網路改變了人們閒暇時間的生活方式，例如上網、在臉書上與朋友聊天、透過 Skype 與朋友說話。它也大幅提升效率，可以在網路上找到保單、假期、餐館等相關資訊。

不過，當涉及到生產過程，我們尚不清楚其影響是否具有如此革命性的效果。可以肯定的是，網路已經深深地改變了某些人的工作方式。我憑經驗得到這樣的結論。拜網路之賜，我和朋友（有時是共同作者），也就是在科羅拉多州丹佛任教的艾琳．格拉貝爾（Ilene Grabel）教授，靠著一次面對面的會議，以及一、兩次的電話，便順利完成一整本書。不過，對許多其他人來說，網路在生產力上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力。許多研究一直難以證實網際網路對於整體生產力的正面影響，如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勞勃．索洛（Robert Solow）所說，「證據隨處可見，就是沒有數字。」

你們可能認為我這樣比較並不公平。我提到的家用電器所發揮的魔力已經至少好幾十年，有些甚至有一個世紀了，而網路僅僅只有20年的歷史。這是部分正確的說法，正如著名的科學史家大衛．艾傑頓（David Edgerton）所說，科技運用的極致及其發揮最大的影響力，往往是在該項技術發明之後好幾十年才實現的。即使以目前網路的影響力而言，我懷疑是否正如許多人認為的，它是一種革命性的科技。

網路輸給了電報

在1866年跨大西洋有線電報服務開始使用之前，向另一端發送消息需花3週的時間，這是乘帆船穿越大西洋所花費的時間，即使乘坐快艇，也必須預留兩週時間。

以傳輸300字的訊息為例，傳送電報所需的時間減少到7到8分鐘。從兩星期減少到7.5分鐘，以倍數而言，速度快了2500倍以上。

網路將300字訊息的傳輸時間，從傳真機的10秒減少到（比方說）2秒，但是僅減少5倍。可以在10秒內發送更長的訊息（考慮到需要加載），例如一個3萬字的檔案，在傳真機需要花費超過16分鐘（或1000秒），快了100倍。但是，相較之下，電報減少了2500倍的時間。

網路顯然還有其他革命性的特點，它讓我們能夠高速傳送圖片（電報或傳真機也做不到，需要仰賴實體運輸）。它可以在許多地方收取，而非只有在郵局。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從大量資源中搜尋想要的特定訊息。不過，純粹就速度的加快程度而言，遠不及不起眼的有線（甚至還不是無線）電報來得具有革命性。我們高估了網路的影響，只因為它現在正影響著我們。人類往往著迷於最新、最炫目的科技。

改變觀點

誰在乎人們是否誤以為網路的影響力大於電報或洗衣機呢？人們對最新變化的印象較為深刻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觀點的扭曲只是關乎人們的意見，倒也沒什麼關係。但是，這些扭曲的觀點會產生實際影響，導致錯誤使用稀有資源。

人們對於資訊和通訊技術革命的迷戀，尤以網路為代表，已經造成一些富裕國家（尤其是美國和英國）錯誤地推論製造是太「過時」的事情，應該努力靠著創意過活。更令人擔憂的是，富國的人們對於網路的著迷，使得國際社會擔憂富裕國家與貧窮國家之間的「數位落差」，因此企業、慈善基金會和個別善心人士，相繼捐贈資金給開發中國家，以購買電腦設備和網路設施。

問題是，這些是否是開發中國家最迫切需要的東西？或許把資金應用在那些比較不時尚的東西，例如掘井、擴大電力系統網絡、製造價格實惠的洗衣機，會比發給農村每個小孩一臺筆記型電腦或設立網路中心，更能夠改善人民的生活。我不是說這些東西必定更加重要，但許多捐助者倉促投入花俏的計畫，而沒有仔細評估若資金用於其他用途時，相對長期成本和效益為何。

不過，正如我說明的，近年來科技的變化都比不上一個世紀前對應變化那般具有革命性。事實上，一個世紀以前的世界所擁有的通訊和運輸科技，儘管遠遠不如1960年代到1980年代之間的技術，卻更為全球化。因為在60至80年代期間的各國政府，尤其是那些有權力的政府相信更為嚴格的跨境流動法規。決定全球化（換句話說就是國家開放）程度的因素是政治，而非科技。然而，如果迷戀最新的科技革命性發展而扭曲了觀點，我們就看不到這一點，因而推行錯誤的政策。

我以不起眼的洗衣機和網路比較，刻意讓這個觀點更具挑釁意味，但我舉的例子應該已讓各位了解，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科技力量塑造經濟和社會發展的方式，比一般認為的要複雜得多。（書摘為天下雜誌出版授權）1090608

書名：資本主義沒告訴你的23件事
作者：張夏準
譯者：胡瑋珊
出版社：天下雜誌
出版日期：202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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