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與遠雷以音樂為經緯 恩田陸譜寫忐忑自我懷疑

（中央社網站29日電）厚逾600頁、以古典音樂為主軸的小說，要怎麼讓非樂迷，甚至從來沒聽過這些曲目的讀者也能讀得津津有味？日本知名作家恩田陸的「蜜蜂與遠雷」暢銷60萬本，作者說故事的本領高超，跨越古典樂看似高深的「門檻」，直接訴諸每個人都曾面臨的忐忑不安：我真的有才能嗎？努力下去就會有收穫嗎？

「蜜蜂與遠雷」是恩田陸花了12年構思、連載7年，多次專程赴日本濱松鋼琴國際大賽現場觀摩取材而寫成。內外在條件齊備的明日之星鋼琴王子、戲劇化消失多年後重出江湖的前天才少女、賭上最後一次機會逐夢的平凡上班族，以及家裡連鋼琴都沒有，橫空出世技驚四座的少年高手，4位主角從預賽到決賽共5次演奏的競逐過程，直到最後一頁，才知鹿死誰手。

日本幾項出版大獎之中，直木賞與本屋大賞（書店大獎）都可說是暢銷保證，前者獎勵大眾小說，後者由全國書店店員選出「最想賣的書」。「蜜蜂與遠雷」2017年一舉拿下這兩項大獎，史無前例。

文學獎項獎落誰家，一向是出版界高度關切的焦點。後來取得中文版權的圓神出版社，主責編輯林雅萩回憶：「聽到是她（恩田陸）得獎，我們嚇了一跳，還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呢？林雅萩直率地說，擔心恩田陸能不能駕馭這樣的題材。

圓神出版社企劃陳禹伶表示，蜜蜂與遠雷是一本會讓人想搭配音樂一起墜入情節的小說，希望透過與音樂平台的異業合作，提供讀者多一重的體驗。

恩田陸這個名字對台灣讀者來說並不陌生，她出道多年，也曾應邀出席台北國際書展，代表作「夜間遠足」「常野物語」系列在台灣頗受好評，左手寫推理，右手寫奇幻，還能騰出手來寫劇場小說，可以一口氣開好幾本連載，產量與品質都很穩定，獲獎連連。不過，恩田陸的筆法很不傳統，讀者的好惡也很兩極。

恩田陸的推理小說常常沒有「正確解答」，凶手是誰、犯案動機經常隱隱約約，甚至連這一整段敘述主體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在說話，都讓讀者推敲個老半天。她習慣留給讀者揣測、解讀的空間，有人稱之為「留白」。或者說是探索多種可能，就像是一再按下倒帶鍵，退回特定時點，演繹當事人做出不同選擇可能造成的不同結果。這種風格讓傳統推理小說迷又愛又恨，有人氣得直罵「根本爛尾」。

這就是恩田陸。台灣已經6、7年沒有譯介她的新作，直到蜜蜂與遠雷震撼文壇。

林雅萩分析，恩田陸最大的特色是青春、奇幻小說，但台灣奇幻小說的市場不大，加上近10年受矚目的新作者（例如乙一、真梨幸子、朝井遼）不斷出現，出版社轉移了選書方向，恩田陸可能因而暫別中文市場。

蜜蜂與遠雷和過去的恩田陸非常不一樣。「這是『白天的恩田陸』，跟以前灰灰暗暗的氛圍截然不同，好像把每個人都拉到太陽底下曬的感覺。」林雅萩形容，老讀者一定會發現她寫得非常用力，幾乎每個細節都刻劃得很清楚、具象，跟從前大量留白、留待讀者想像的空間很大的風格非常不一樣。

恩田陸曾經在「夜間遠足」展現過一次這樣高強度的青春勵志氛圍，喜歡「夜間遠足」的讀者會覺得有點熟悉，比夜間遠足更進一步的是，蜜蜂與遠雷毫不掩飾地直叩幾乎所有人都曾浮現的自我質疑：才華是什麼？我，真的有才能嗎？

「我是否也被音樂之神寵愛著？」這是書中的天才面對另一個天才時的納悶。「為什麼我生來不是這種人？為什麼我要和這種人以同樣的樂器、在同一個時代決勝負？為什麼？為什麼？」這是平凡人面對天才時，內心壓抑不住的吶喊。

林雅萩說，其實不只是音樂界，任何行業都會遇到這些問題，「你可能會遇到天才型的人、各種不同才華類型的人，這些人會帶給你不同的啟發和觸動。我們也許都曾經想過，在學藝、職場這條路上，我莫名其妙地走到這裡了，接下來會怎樣？還可以努力到什麼程度？要放棄嗎？可以放棄嗎？」這些是普世的問題，恩田陸故事裡的人物也在面對這些問題。

恩田陸在直木賞頒獎記者會上說，用文字來描述音樂真的很難，蜜蜂與遠雷寫作時要設想不同的音樂呈現、演奏場景的確很痛苦，但邊寫邊發現音樂和小說之間其實有非常接近的地方，兩者超乎意料地合拍。

音樂結合大眾文學在日本並不少見。村上春樹的文字裡一直有音樂（尤其是爵士樂）襯底，中山七里的岬洋介系列推理小說用許多篇幅描繪鋼琴家詮釋樂曲的指法、擊鍵力道等細節，讀來充滿節奏感；藤谷治的「乘船吧」寫獨奏與合奏的個人角色；漫畫的成功例子更多，「交響情人夢」「琴之森」轟動一時，還拍成日劇、電影。

林雅萩說，「交響情人夢」「琴之森」受到歡迎，讓大家發現原來音樂這個主題是有可能、也有可為的，這些作品共通的主題是音樂，以及走在音樂這條路上的年輕人群像；再細微一點說，是關於青春、關於生命的碰撞。

青春與生命，一直是日本文壇反覆探究的主題。蜜蜂與遠雷書中4位主角，有3位是青春正盛、光芒四射，未來充滿無限可能的年輕人，最年長的主角也不過28歲，在這個年紀，透過音樂去領略操之在我與無法預料的變因，讓故事看似如激流直下地開展，又因突遇礁石而盪出水花。自幼學鋼琴、跟著父親聆賞古典樂的恩田陸，把四個人演奏同一首指定曲目的畫面，跳脫音符，用文字紀錄下來。不熟悉曲目的讀者，也不用擔心讀起來會有障礙。

中文版上市一個月，林雅萩坦言，出版前「超擔心、超怕」古典音樂的主題會讓讀者卻步，幸好書店的反應很好，「目前的銷售數字令人滿意」。她希望台灣的讀者能夠再大膽一點，多嘗試不同的題材、接觸更多不同類型的作品，出版社也會勇敢選介更多不同的書籍，豐富書市選擇。（編輯：黃淑芳）1070529

本網站之文字、圖片及影音，非經授權，不得轉載、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及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