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趨緩後藝文展演活動呈現「報復式噴發」,上半年的活動一股腦擠在下半年「加倍奉還」。果然,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藝文記者的日子瞬間由缺稿狀態變成稿量暴增,手忙腳亂到失去節奏。雖然有得忙是件好事,最近卻也常浮現體能即將耗盡的無力感。
幾乎毫無例外,每回瀕臨崩潰的臨界點時,最後總是從文化藝術裡找到救贖,有時候是一部電影,有時是一首歌,這次是一支舞,布拉瑞揚舞團的《漂亮漂亮》。
在世界舞台上成名已久的布拉瑞揚,2014年毅然決然返鄉,身無分文的回到家鄉台東創立舞團,只因為想讓部落的家人在台東就能看到原住民孩子跳的舞,不用遠赴台北或紐約。
7月初一趟出差行程,再次到訪位在台東糖廠一間舊倉庫裡的布拉瑞揚舞團。上一回來這是2016年的8月,距離《漂亮漂亮》首演只剩2個月,但那時布拉瑞揚的心思全都放在尼伯特颱風災後重建,編舞的事只能擱在一旁。
那年尼伯特颱風過境台東,把台東市區吹得樹倒屋毀,許多台東藝術家的工作室都被吹垮了,才剛成立滿一年的布拉瑞揚舞團,排練室的屋頂、地板也都被摧毀,所幸有各界捐款,排練場才有經費得以修復。
舞者們那陣子的工作不是練舞,而是成日穿著雨鞋打掃,有時清理到身心疲乏,年輕舞者們便在泥濘裡苦中作樂,玩耍、跳舞。這些看似瑣碎的生活,都被布拉瑞揚融入到舞作中。
他在舞作裡把這段過程轉化成遊戲,原本用來遮雨的藍白塑膠帆布變成海浪,舞者穿上雨鞋,圍著紅色的辦桌大圓桌,時而手牽著手唱歌,跳起部落的大跳舞,時而興致來了,跳上圓桌起舞。儘管在最艱困的時候,對藝術創作者而言,只要還有一個舞台,都要繼續表演下去。
今年是舞團成立第5年,原本4月要在國家戲劇院演出新作《沒有害怕太陽和下雨》,但遇上疫情,演出只能延後到明年。他笑說,舞團每次只要有演出,必定都會遇到不可預期的事情,不是風災就是豪雨,今年則是疫情。
但也因為疫情,一直拼、一直趕的舞團,意外的有了充足的時間沈澱。
在疫情發生的這幾個月,布拉瑞揚利用每週六、日的下午開班授課,這原先不在他創立舞團的計畫裡,畢竟舞團最重要的還是以創作為核心,但因為生活暫時的放慢,讓他有機會做過去沒能做的「教育」工作。
看到許多還不到13歲的台東孩子們,跳起舞來展現的自信和潛能,提醒布拉瑞揚自己也是在14歲時,在沒有任何舞蹈基礎下便報考左營高中舞蹈班,那時報考的人有些已經學舞十年,只有他是零基礎,還好遇上了林懷民,獨具慧眼挑上他。
多年後,布拉瑞揚轉換角色,從這些小朋友身上看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在疫情使人心低迷的狀態下,讓他找回5年前創團的初衷,讓想跳舞的孩子,再也不用離鄉背井。
而舞團也決定今年9月要在台東演出《漂亮漂亮》,提醒大家也提醒台灣,無論再艱困的時刻,生命都會找到方式,讓自己堅持下去。
藝術總能療癒人心,當舞者穿著的不是舞鞋而是雨鞋,奮力地踩踏在地上,儘管身子跳到快精疲力竭,依然引吭高歌,這樣從生活裡長出來的舞作,提醒我儘管這陣子有些倦怠,大浪襲來往往疲於應付,只要堅持,低潮的能量也會隨之一次一次削減,最終總會回到風平浪靜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