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期待續簽梵中協議 北京欲迎還拒

（中央社記者黃雅詩梵蒂岡特稿）梵中主教任命臨時性協議將於10月屆期，教廷國務院長帕洛林近日證實梵蒂岡期待續約，中方雖透過外交部發言人兩度公開肯定協議「順利實施」，卻未正面回應是否續約，欲迎還拒的態度可能顯示內部民主派與保守派的分歧。

教廷有意續約的理由很容易理解，梵中簽署主教任命協議是雙邊重啟互動數十年來的最大進展，教廷雖做出許多讓步，承認7位中國官派愛國會主教的合法性，但也獲得重大勝利，就是讓中國政府承認教宗在中國天主教的領袖地位，對任命中國主教有最終決定權，打破中共標榜「外國勢力不得干預中國內政」的鐵律。

因此儘管梵中協議簽署後，中國迫害宗教自由的案例有增無減，不時傳出打壓天主教地下教會、軟禁神父等消息，教廷內力主續約的樂觀派仍堅信，梵中協議讓中國天主教（尤其是中共自辦的愛國教會）終於可以融入由教宗領導的普世教會，不只顛覆中國共產黨「獨立辦教」原則，也增加教宗跨足訪問中國的可能性。

包括教宗任命的對中談判代表切利總主教（Claudio Maria Celli）、教宗老友、教廷宗座社會科學院長索隆多（Marcelo Sánchez Sorondo）及教宗智囊、「公教文明」期刊主編習安東（Antonio Spadaro SJ）等人早在月前已迫不及待表達對梵中續約的期待，帕洛林（Pietro Parolin）14日透過媒體高調證實教廷的官方立場。

相對地，中國的態度就沒有那麼坦率，媒體近日在中國外交部記者會提問中國是否有意續約，外交部發言人兩度回答都說梵中協議過去兩年實施順利，梵中會繼續密切溝通改善關係，甚至扯到梵中共同對抗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疫情，卻未對續約與否給出一個爽快的答案。

中方態度含糊，可能與內部民主派與保守派意見分歧有關。對於抱持無神論的中共政權來說，簽署梵中協議主要目的是協助政權維穩，要藉此收編忠於教宗的廣大地下教友，因此協議簽署後中國政府真正熱衷落實的是在各教區軟硬兼施、連哄帶騙地促使地下神父登記加入官方愛國會。

中國政府的算盤雖獲得一定成效，讓不少地下神父忍痛簽下「愛黨大於愛教」這類違反教義的宣示，卻也激起信仰與良心兼備、拒絕妥協的地下教友更激烈反彈，部分地方當局用高壓手段處理，不願簽字的地下神父動輒「被失蹤」，配合梵中協議遜位的前閩東教區主教郭希錦更被趕出住所流落街頭，種種消息曝光，讓原本想藉梵中協議洗白國際聲譽的中國政府，反而招來愈多打壓宗教自由的負面文宣。

一位熟悉梵中事務的專家分析，中國內部支持梵中協議的民主開放派著眼當前取得的成效，認為徹底消滅地下教會需要更長時間，傾向支持續約，且在美、歐掀起反中潮之際，梵中對話至少發揮牽制效果，讓教廷對香港特區國家安全法、新疆再教育營等爭議噤聲，遑論順便挖中華民國邦交牆角，讓台灣難堪。

但中國內部堅守共產黨教義的保守派則質疑，梵中協議對中共政權是包著糖衣的毒藥，因為協議開了「外國勢力干預中國內政」的法律漏洞，挑戰中共的「獨立辦教」信條和「宗教中國化」政策，恐從根本動搖中共的領導基礎。

天主教媒體多次引述教廷高層透露，梵中協議內容是在中國要求下保密。背後原因可能就是怕協議內容一旦攤在陽光下，北京當局將很難對協議違反共產黨基本教義的部分自圓其說。

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習近平9月3日在紀念對日抗戰勝利75週年時提到5個「必須」與5個「絕對不答應」，中心思想就是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絕不答應外國勢力干預中國內政，梵中協議明顯違背習近平的旨意。一位梵中專家認為，支持續約的中國民主派要如何不露痕跡、陽奉陰違習近平的政策宣示，恐怕不是那麼容易，這是中國目前欲迎還拒的原因。

教廷非常清楚中國內部意見分歧的處境。習近平2019年3月訪問義大利時，原本可能會晤教宗方濟各，義媒引述教廷人士透露，中方最後一刻抽腿，理由就是擔憂中國內部保守派反對。

梵中事務專家分析，教廷主事者雖知道中國在談判中處於優勢，看似讓中國予取予求，其實已默默裂解了「鐵板一塊」的中共教義，鬆動了中共政權。

教廷近日提早亮出有意續約的底牌，也等於逼中國接招，中國對梵中續約最終是迎還是拒，成為觀察中國內部民主派與保守派角力的指標，亦即中國政府要將習近平的5個「必須」與「絕對不答應」當成自欺欺人的話術，還是必須上行下效的聖旨。（編輯：郭中翰）1090918

本網站之文字、圖片及影音，非經授權，不得轉載、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及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