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沖晴君的淚

發稿時間:2023/12/15
止住沖晴君的淚
止住沖晴君的淚
作者|額賀澪
譯者|侯萱憶
出版社|春天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3/12/15

踊場京香因罹患癌症,醫生宣告她僅剩一年的壽命,她辭去音樂教師的工作,回到了臨海的故鄉城鎮。在那裡京香遇見了一位獨自生活,名叫志津川沖晴的高中生。

沖晴總是面帶微笑,考試滿分,運動萬能。掉進海裡後,明明應該身負重傷,隔天卻奇蹟似地完全復原,擁有驚人的自我治癒能力。面對質疑自己的京香,沖晴向她坦承自己的過去。

他說自己的家人在九年前那場襲擊北方的大海嘯中全數喪生。當時沖晴和死神做過交易,交出了人類五種情緒「喜悅、悲傷、憤怒、厭惡、恐懼」中的四種負面情緒,以換取生還機會,所以自己只有喜悅一種情緒。

他還提到自己身上有好幾種特殊能力。

缺少情緒的沖晴以及壽命所剩無幾的京香開始共度一年光陰……

內容節錄

《止住沖晴君的淚》

第一章 死神施加詛咒  志津川沖晴喜笑顏開

  踊場京香的葬禮選在階梯鎮山頂附近的小殯儀館裡舉行。

  一般的葬禮,多半是充斥著黑、白,既冰冷又乏味的顏色。她的葬禮卻出人意料地擺滿了鮮花,整個殯儀館持續散發著宜人的芳香。就好似四季不分春夏秋冬,所有季節味道皆為她聚集於此。

  主祭人是京香的外祖母,沖晴曾受過她諸多照顧。

  「不僅先生早逝,連女兒、孫女都比自己先走了一步,真是可憐啊。」

  「她都七十三歲了,應該很寂寞吧。」

  會場中傳來了以上的對話聲。

  「舞池咖啡應該也會歇業了吧。」

  此時有其他人加入了話題。

  離開殯儀館時,裝飾入口處的大朵向日葵映入眼簾。這花看起來與葬禮的氣氛格格不入。大大的花朵,朝氣十足,整體閃耀著光芒。

  此時志津川沖晴伸手拔採,也不會有人怪罪。

  其實他並不特別鍾愛向日葵,甚至根本對花卉一無所知。只不過,當他回想起京香,不自覺就有了想摘採夏日花卉的想法。

  離開殯儀館,可以清楚地看見海。和沖晴的故鄉相比,階梯鎮的海比較沒那麼遼闊。面上可見幾座大島嶼,島與島之間架著橋梁以利往來。在這裡看不到一望無際的海洋,有時候甚至會讓他分不清楚這是巨大的河川?還是湖泊或池塘?

  或許正因如此,他才能覺得安心,或許只要留在這裡,他便不會再失去任何事物。

  他抬起頭仰望天空,一隻海鷗正在飛翔。似乎是抱著向日葵呆站著的沖晴驚擾了牠,牠才振翅飛向天空。

  去看看那個初次見面時,被她推落海中的地點吧。沖晴這麼想著。

  這個城鎮,出乎意料地大。

  闊別四年的故鄉,從東京搭乘新幹線需花費三個半小時,接著還得轉乘在地鐵路與巴士,踊場京香不禁想,這個城鎮遠比自己所想的來得有存在感。這裡是自己的出生地,隨著自己長大成人,城鎮看起來不是應該越來越小嗎?說不定,是自己越變越小了。比起高中、大學時期來得小多了。

  京香在巴士站抬頭看著沿著山地蜿蜒而上,那有如階梯一般的街道。京香深呼吸了一口氣。街道看起來比記憶中的更大、更寬闊,色彩既豐富又濃烈。包括氣味、空氣等等,各種感受都很強烈。

  這裡是階梯鎮,高中畢業之前,京香一直住在這裡。鎮如其名,這個鎮上到處都是階梯和坡道。北邊面山,南邊靠海,沒什麼平地。住家大多建在靠山這一側的斜坡土地上,階梯和坡道縝密地蜿蜒在各個建築物之間,形成一種奇妙的構造。

  離告知外祖母的抵達時刻,還有一些時間。當她正要走上通往老家的階梯及坡道前,海風的氣氛撲鼻而來,令她突然想要近距離地看看海。

  京香委託搬家業者運送所有的行李,她僅揹著一個小的後背包搭乘新幹線。她的腰因長時間採取相同坐姿坐著而疼痛,做了個大幅度的伸展後,接著她往和老家反方向—海的方向走去。

  步行約五分鐘後,熟悉的渡輪港口映入她的眼中。停在這個港口的渡輪,是連結鎮上與對岸島嶼的交通工具。小時候,每次和外祖母外出購物時,都會順便來這裡看看,她最愛朝著渡輪揮手;她喜歡渡輪甲板上的人們也對著自己揮手的感覺,於是就揮得更起勁。這大約是京香大概三、四歲時的記憶,也是她擁有的回憶中,時間最早的畫面。

  京香坐在堤防上看著由對岸出發的渡輪朝自己行駛而來。白色的渡輪漸駛漸近,甲板上人們的臉龐也逐漸清晰。不過她沒有勇氣朝他們揮手。她的雙手支在膝蓋上托著腮,閉上雙眼。

  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無所事事地揮霍光陰了。

  京香去東京讀完大學後,留在東京成為音樂老師。她每天忙於授課、擔任級任老師和社團顧問,一晃眼就過了四年,這段期間她從未回過老家。日子雖然忙碌,卻也過得相當充實,工作充滿成就感。

  最後換來僅剩一年壽命,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聽見海鷗的叫聲,京香睜開眼睛。一隻白海鷗掠過京香身邊,近得似乎可以感受牠拍動翅膀所引起的風壓,比她預期中的距離近得多。

  京香看看手錶,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左右。她心想,如果遲到的話,外祖母會擔心的。回程時順便去附近的福野屋買些鯛魚燒吧。之前還住在階梯鎮的時候,每次放學回家,客廳桌上總是會出現這家店的鯛魚燒,即使放涼了也很好吃。

  京香做好打算,準備從堤防離開時。

  方才從京香頭上掠過的海鷗,正盤旋在突出於海面上的防波堤上空,宛如有人操控一般,俐落地繞著橢圓形飛行。

  有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孩站在海鷗的正下方。

  他身上所穿的深灰色西裝外套,是京香的母校—市立階梯高中的制服。階梯高中在階梯鎮內的山頂位置,學生們必須先爬好漢坡及樓梯,才能抵達學校。

  他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防波堤前端。風吹動著他的黑髮,那孩子究竟在那裡站了多久呢?看著男孩動也不動的背影,京香也靜止不動地凝視著他。

  過了五分鐘,他依舊毫無動靜,於是京香加快腳步走向防波堤前端。海鷗依然在他的頭上不停盤旋。

  —等等,他該不會想要往下跳吧。

  京香口中喃喃唸著,一方面悄悄地、迅速地往男孩方向趕去。

  「孩子!」

  你在那裡做什麼?正當京香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想要繼續詢問下去時,男孩突然轉頭看向了她。手上不知道為什麼拿著京香稍後打算前往購買的福野屋鯛魚燒。

  就在那一刻,持續盤旋在他頭上的海鷗突然急速下降,咬了他手中毫無防備的鯛魚燒,翅膀揮動的力道,足以讓人感受到風壓。「哦哦—」他發出驚嘆聲,興奮地睜大了雙眼。

  因為受到海鷗突如其來的衝撞,男孩的皮鞋在水泥堤防邊緣滑了一下,深灰色的西裝外套,瞬間消失於京香的視線之外。過沒幾秒鐘,京香聽見一聲「撲通」的水聲。

  「……是我害他掉下去的嗎?」

  京香下意識脫口而出,接著朝防波堤前端跑去。她緊抓著水泥的邊緣往下探,看見男孩正漂浮在色如碧璽、輕浪微波的海面上。

  他仰躺著,靜靜地凝視著天空。

  「你、你沒事吧?」

  聽見京香的詢問聲,男孩慢慢眨著眼,那雙清澈的黑瞳慢慢地看向京香。但很快地,海面上映著剛剛飛過的海鷗倒影,他的視線又轉向了海鷗。

  緊接著傳來他的笑聲。「哈哈」兩聲,音量雖低,卻感覺突破了天際—就像積雨雲(夏天的積雨雲)劃破天空那般。

  「牠偷走了我的鯛魚燒。」

  「……你說什麼?」

  「我只吃了兩口,好不容易才咬到有卡士達醬的地方耶!」他仰躺在海面上,隨波浪浮沉。他接下去說道:

  「那隻海鷗會不會也是卡士達愛好者呢?那跟我口味很合耶,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喔。」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他恐怕會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喂!」京香高聲打斷他繼續自言自語。

  「好了,你趕快上來吧!」

  「好—」他回應之後,終於變換姿勢。明明身上的衣服泡過水後,應該會變得笨重,他卻一派輕鬆地游起了自由式,他的泳姿媲美游泳選手,在水中宛如海豚或鯊魚般悠然自得。京香一直注視著他,同時也抱著他的書包朝他靠近。

  他從停滿快艇、小船的私人船隻停靠處走上陸地後,若無其事地脫下身上的外套,在京香面前,像擰抹布般地擰著自己的外套。

  他的左手臂被血染得通紅,京香不禁驚呼出聲。出血的位置在左手肘附近,

  應該是落海時撞到了海岸壁吧。外套每次滴水,鮮血就沿著他的手臂跟著滴落下來。

  「別管制服了,快想辦法處理你手臂上的傷,快點!」

  京香拉過他的手臂,將襯衫袖口往上捲。看到裂開的皮膚,她壓抑住想後退的心情,卸下身上的後背包。背包裡雖然有OK繃,但感覺止不住血,手邊只剩大條手帕可以用來止血。

  「來,手臂伸過來一點。」

  男孩看見京香手中的手帕後,便像小狗練習握手般地朝她伸出自己的左手臂。明明血流如注,他臉上依舊露出平靜的微笑。

  「這傷口很深呢,你不痛嗎?」

  「很痛啊。」

  他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依舊;開朗的、無憂無慮的、健康的笑容。

  其實傷口應該先清洗消毒,但事態緊急,京香先把手帕蓋在傷口上,再用力纏緊。

  「這傷口得縫合才行,你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喔。」

  「什麼—不用啦,等一下就會好了。」

  「不,這不會好,為什麼你認為這麼嚴重的傷會立刻痊癒呢?」

  實際上京香剛剛纏好的手帕上已經滲出了血跡。

  「這會自己好起來的。」

  他抱著吸飽水呈現黑色的外套。「所以不用擔心。」他笑著從京香手裡搶過自己的書包。看著他的表情,完全感覺不到他受傷如此嚴重。

  「謝謝妳的手帕。如果過陣子,我們有緣相見的話,我一定會回禮的。」

  他朝京香揮動包著手帕的手臂後便轉身離開。從他頭髮甩下的水滴,還濺到了京香的鼻子上。

  「那麼,再見了。」

  他離開時的背影彷彿尖叫說著:「再不離開,就要被這個多管閒事的人帶去醫院了!」

  他奔跑時的腳步,節奏流暢且速度飛快,是腳程快的人跑步的方式。「感覺比班上的田徑部王牌跑得快」。京香不經意想起之前帶過的班級。不一會兒,他的蹤影便消失於京香視線之外。

  所有乘客下船後,渡輪再度離港駛向對岸。

本網站使用相關技術提供更好的閱讀體驗,同時尊重使用者隱私,點這裡瞭解中央社隱私聲明當您關閉此視窗,代表您同意上述規範。
close-priv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