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花園到甄嬛傳 兩岸影視「劇」變

－解析中國一帶一路戰略專題之十二（中央社記者馮昭、陳家倫、繆宗翰台北17日電）2001年台灣偶像劇「流星花園」打開包括中國大陸在內的海外市場；男子團體F4是當紅炸子雞。10年後－從2011年開始，「步步驚心」等大陸古裝劇在台掀起「追劇熱」，追出滾滾紅潮。

●流星花園 打開台灣電視劇海外市場

由藝人徐熙媛（大S）、男子團體F4主演，改編自日本漫畫「花樣男子」的偶像劇「流星花園」2001年在華視播出後一路紅到海外，不僅讓當時已有名氣的大S事業再上一層樓，捧紅了劇中的「F4」言承旭、周渝民（仔仔）、朱孝天、吳建豪，製作人柴智屏還因此被媒體稱為「台灣偶像劇之母」。

流星花園並且打開台灣連續劇外銷市場。柴智屏曾評估，流星花園上檔的頭5年（2001年至2005年），至少有5億人看過F4的演出，全世界有16個國家和地區播放。

流星花園2001年至2002年在最大的華語市場—中國大陸掀起熱潮以及半途遭官方禁播，是美國華盛頓郵報、英國廣播公司等多家外媒當年輪番報導的話題新聞。

中央社記者曾親歷，在大陸西部城市昆明一家百貨商場，連續幾個專櫃都不見銷售人員，原來櫃姐們在角落熱烈討論F4，興奮到根本沒注意到有客人上門…

大陸國家廣電總局（現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在2002年3月發文到各省廣電廳，要求立即暫停已播6集（全18集）的流星花園。停播的原因是：流星花園播出後，在社會上產生了很大的負面影響，易誤導青少年。

大陸官方沒具體說明「誤導」事件。但據媒體報導，當時對F4的崇拜席捲全大陸的中學校園，「模仿秀」不斷，最引人注意的是，山西太原一所中學學生效法F4，在校園打罵同學、調戲女生、集體逃課、為非作歹。

流星花園也成為劃分台灣電視史重要分水嶺。在此之後，台灣影視圈紛紛打造偶像題材的戲劇。甚至在偶像劇帶動下，連原本是閩南語播出的台灣鄉土劇「台灣阿誠」都能改配國語，賣到中國大陸。

以秀場錄影帶「豬哥亮歌廳秀」起家的三立電視也投入偶像劇製作。三立首部偶像劇「薰衣草」賣到大陸和亞洲國家，三立電視總經理張榮華和副總經理蘇麗媚另成立喬傑立等數家經紀公司，也在北京設點，簽大陸藝人，達到戲捧人、人捧戲的雙重效果。

雖然偶像劇為台灣電視劇打開海外市場，但來自台灣、在兩岸影視圈有20多年經驗的大陸樂視影業自製副總裁蔡英典說，台灣電視頻道開放後，搶著分食台灣2300萬人口市場，電視劇只能盡量壓低製作成本，劇種也變得單一。

●大陸古裝劇強勢登台 劇中對白成台灣流行語

台灣近年播出電視劇大抵由台劇、韓劇、日劇和陸劇平分天下，不同於前三者有多種戲劇類型，台灣電視台購買大陸電視劇多數是古裝劇。

先有「二月河」小說改編的歷史劇「康熙王朝（帝國）」、「雍正王朝」、「乾隆王朝」在台灣受到肯定，其中「雍正王朝」16年至少重播17次。

但歷史劇畢竟題材較沉重，大陸古裝劇真正在台灣成為流行話題則是最近5、6年。

2011年以穿越為題材的古裝宮廷劇「步步驚心」和宮鬥劇「後宮甄嬛傳」上檔，「步步驚心」男女主角吳奇隆、劉詩詩的俊男美女組合本身就吸睛，穿越劇又是讓觀眾耳目一新的新題材。

「後宮甄嬛傳」在台播出後勁之強則令人跌破眼鏡。從經典對白「賤人就是矯情」，到溫太醫用東阿阿膠給後宮小主補身等劇情，都成為台灣觀眾茶餘飯後話題。2012年華視首播前幾集時，收視率不到1，到了完結篇，收視劇逼近3。重播速度比雍正王朝更快，在台3年就播了10次，至今還會一不小心看到重播。

蔡英典表示，以前提到台灣古裝劇，外界就會想到楊佩佩、瓊瑤等台灣黃金製作人的名字，當年的盛況，現在台灣已不復見。

他分析，古裝劇對造型、場景講究，製作成本高於時裝劇。然而，兩岸收視人口規模差異甚大，製作電視劇可收穫的版權費、廣告收入有明顯落差。

蔡英典表示，大陸電視劇的製作費，1集45分鐘大概都要人民幣上百萬元（約新台幣450萬元）」。台灣電視劇編劇「小安」則說，台灣1集120分鐘電視劇，製作成本只有新台幣120至130萬元。換算下來，大陸電視劇的製作費是台灣的9倍之多。

台灣電視劇因「市場因素」漸漸「棄守」古裝劇市場，對岸在製作費上卻從不眨眼，古裝劇場面盛大又精緻，令大陸古裝劇在台灣更顯得強勢。

「後宮甄嬛傳」劇中對白「賤人就是矯情」不僅成為2013年台灣十大流行語之一。古裝劇「瑯琊榜」裡「下雪了，最適合殺人了」的經典台詞，也被PTT鄉民廣泛引用。大陸古裝劇對台灣通俗文化的影響日漸加深。

●大陸時裝劇 在台水土不服

大陸古裝劇「順利搶灘」，大陸時裝劇在台灣卻似乎「水土不服」。

即使在大陸很紅的愛情偶像劇「何以笙簫默」，男女主角是香港小生鍾漢良、大陸新生代女星唐嫣，由台灣導演劉俊傑執導，在台灣的評價算還不錯。但整體來說，至今仍沒有一部大陸時裝劇受到台灣民眾廣泛關注。古裝劇、時裝劇兩相對比，箇中原因值得玩味。

台灣編劇「小安」觀察，時裝劇講求時尚，但大陸時裝劇的現代感不夠，一些造型顯得老氣，即使劇情還不錯，但觀眾看在眼裡就是覺得怪怪的；何況大陸時裝劇在台灣，還要面臨日劇、韓劇的夾殺。

相較之下，大陸古裝劇在台灣市場面對的阻力較小。除了不用面對日、韓勁敵，加上兩岸在1949年前的歷史相近，對台灣民眾來說，看大陸古裝劇很理所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台灣古裝劇拍得越來越少。

●線上影音大陸驚人成長 台灣不可不知

在傳統電視之外，中國大陸線上影音平台（OTT；又稱「視頻網站」）走出「靠盜版過日子」的形象，快速崛起，除了採購電視劇，也投入經費自製節目，創造出龐大的影視市場商機。已吸引到霹靂、昇華等台灣影視文化創意產業的上櫃業者積極搶進，分別與優酷、騰訊等平台合作，爭取市場大餅。

大陸線上影音網站早期是以播放國內外節目為主的平台，由於正版影視作品的版權費節節高漲，逼得線上影音平台從2014年開始大量投入自製原創性節目。

根據中國產業發展研究網「2016年中國網路劇市場發展狀況」研究指出，自製智慧財產權（IP）影視作品呈現驚人銷售成長，2015年大陸電視劇播出共395部，網路劇已達379部。

網路劇有吸引人的內容，則能吸引到願意付費的觀眾。據「2015中國視頻行業付費研究報告」，大陸線上影音付費用戶估計有3500萬戶。

根據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資料，台灣有線電視總訂戶約510萬戶。換句話說，大陸線上影音付費用戶數幾乎是台灣有線電視訂戶的7倍。

國立中正大學傳播學系教授羅世宏表示，中國大陸具保護主義和維護政治信仰的傳播政策限制了影視產業內容發展，大陸的影視製作商為因應政府的限制，近年不斷發展線上影音。再加上大陸網路文學蓬勃發展，甚至延伸至電玩、動漫產業，建構出一套從劇本創作到影視劇製作與周邊延伸商品的完整產業鏈。

反觀台灣，在這塊領域的耕耘相當缺乏。羅世宏說，如何培養優質的劇本創作人才、培植動漫電玩產業是發展台灣影視流行產業的重要課題。

●陸綜藝節目崛起 台灣華語流行音樂地位遇挑戰

大陸湖南衛視2013年向南韓買版權製作的歌唱節目「我是歌手」舉行總決賽，透過電視新聞幾乎全程轉播的方式播出，台灣觀眾開始注意到大陸綜藝節目驚人的變化。

總決賽七強當中有4名是台灣歌手，儘管台灣歌手與詞曲在華語流行樂壇仍具優勢，但節目對舞台、燈光、音效等硬體重金投資所呈現的震撼效果，也反映許多台灣流行音樂產業的發展困境。

「我是歌手」在台「發燒」，當時擔任文化部長的知名作家龍應台曾接受訪問表示，台灣在發展創意的部分應是最好的一部分，需要珍惜，但也從這個節目中看到一個警訊，「30年後在創意的這端，台灣是否還是最充沛的泉源，這是要很嚴肅面對的問題。」

龍應台也看到硬體問題。她說，看「我是歌手」的燈光、舞台感到震撼，這牽涉到經費和資源，「我們大概要認清現實，本來就不可能和人家比資本」，而是要去思考政策的問題。

●兩岸影視「劇」變 台灣創意須持續加速

大陸影視節目除了經由電視台採購被台灣觀眾看到，由於年輕族群「掛」在網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影視作品要讓外界看到，電視台已非唯一媒介。

羅世宏分析，隨著新媒體興起，線上影音平台逐漸改變人們的收視習慣，收看電視的人口正逐漸下滑，而中國大陸的線上影音平台若成為台灣規模最大且使用率最高的線上影音平台，那勢必影響台灣人能收看的影視內容。

目前大陸影視創作的背後仍有強大的政治箝制，若台灣觀眾收看影視娛樂內容的比重在不知不覺中持續向大陸傾斜，所受影響將十分深遠。

羅世宏指出，目前台灣的電視戲劇市場早已被陸劇、韓劇、歐美劇占據；綜藝娛樂節目影響力也被大陸節目所取代，若連線上影音都失守，那台灣的影視流行文化產業真的就全面失守了。

他指出，收視族群的選擇會因政治因素受到限制，再加上透過海量影視作品填充觀眾收視選擇，便慢慢構成「娛樂至死」現象。

「娛樂至死」（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論述由美國媒體理論學者波茲曼（Neil Postman）所提出。這是指印刷術時代沒落，電視時代蒸蒸日上，電視改變了公眾話語的內容和意義。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公共事務領域的內容，都不可避免地被電視的表達方式重新定義。

波茲曼認為，電視的一般表達方式是娛樂。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商業等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並成為一種文化精神。一切文化內容都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龍應台說，「台灣之光到處都是，怎樣把我們自由且有思想的價值和態度變得更豐沛，要驕傲地去走。」

羅世宏建議，政府應該整合公廣集團與具官股背景的中華電信，推出一套線上影音平台，將台灣優質的影視作品上架，先以精緻打響知名度，之後透過利潤分享機制與其他電視業者合作，逐漸匯集海量的影視節目作品，才有機會與國外影視產業競爭。

台灣早就走過「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已不可能和一個崛起的中國大陸比資本，如今是要思考如何繼續保持文化軟實力、原創大國的地位，讓軟實力在華人區域中，可長可久。106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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